“说来说去,你搁这儿给我说我生孩子的好处,就不想想我为什么不愿意生吗?”江敏冷着脸道。
跃进爸似是察觉到她真生气了,还想开口说什么,江敏抬了抬手,道:“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个事了,让我想清楚之前,你自己先想清楚。”
语毕,她一翻身,又钻进了被窝里。
江敏把杯子盖住头,睁着眼睛直直的看着被褥,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现在确实有点不知道这件事情该怎么办了,不知道是兰君的话,她会怎么处理呢。
***
另一边,被江敏惦记着的季兰君,每天的日常就是上班、做衣服。
两套衣服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到交衣服之前的时间绰绰有余,她便也不赶工了。
杨宝珍知道她接了衣服的活,每天晚上都饶有兴致的来看她做衣服,见她每次裁剪和缝纫的时候都不用尺子量,还有些惊讶她是怎么做的。
季兰君以前没觉得自己这方面有多出色,但听了江敏夸,又见杨宝珍这么惊讶,心里还有些满足和骄傲,“我也说不清楚,一开始的时候也是要一点一点量,怕做出来以后穿在身上不舒服,后来做得多,不但不用量,还知道版型怎么做才能穿得好看。”
“怪不得你和喜悦喜乐的衣服和别人的大差不差,但看起来就是要合身。”
“那杨婶你穿的时候觉得合身不?”
杨宝珍打趣道:“你这个丫头,想听我夸你就直说,哪里还这么拐弯抹角的呢?”
季兰君笑着没说话,倒是喜悦插嘴:“可是娘做得好的话,不就是应该夸娘的吗?”
“是是是,谁都应该夸你娘。”
杨宝珍说着,又看季兰君继续做衣服,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从凳子上站起身道:“对了,我有个东西,你们等我拿过来啊。”
季兰君母女三人一脸疑惑地看着杨宝珍风风火火地跑出去,没过多久,她抱着一个灰布包着的包裹又回来了。
小孩子好奇心重,喜悦和喜乐赶紧凑上来看是什么好东西。
“杨姥姥,你去拿什么了,是好吃的吗?”贪吃鬼喜悦问。
“吃的东西才不会这样被包着呢,杨姥姥是不是去拿衣服啦?”
杨宝珍刮了一下喜乐的鼻头,“喜乐这么聪明啊,一猜就猜中了。”
她把包裹放在炕上解开,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漂亮的高跟鞋,随即就是一件淡蓝的布料。
看到布料的瞬间,季兰君顿时认出来那是什么了。
旗袍。
她脸色微微一变,赶紧去把门窗都关上,还特地环顾了四周看有没有人。
杨宝珍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兰君,怎、怎么了?”
季兰君“嘘”了一声:“杨婶,这算是洋装。”
杨宝珍一个人生活得久,或许消息不灵通,但是大队的广播里放过的东西,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大革命轰轰烈烈地开展了一年,哪怕是没有亲眼见过那些场景的人,也担心会被打上“□□”的标签。
杨宝珍大抵是没有想到,一个洋装也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蛮不好意思地把东西收起来,“兰君,我没想到这里,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现在暂时还不会带来什么麻烦。
季兰君依稀记得,好像是从68年开始,五里屯才开始逐渐有人下放过来。随着运动进行得越来越激烈,各个生产大队开始有了各自的批.斗任务,除了被下放的人员,杨宝珍才慢慢被卷入其中。
关于杨宝珍上辈子的经历,季兰君都差不多记不清了,就是突然间听人说,她家里有洋人的东西,自然而然被打成了□□。
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些旗袍。
季兰君问杨宝珍:“杨婶,这些东西你还给其他人看过吗?”
“你是指谁?”
“所有人,就是有可能知道你有旗袍的所有人。”
杨宝珍愣了一下,“太……太多年了,我也忘了到底有没有人知道。这些衣服都是我和我丈夫从老家带着来的。”
“也是,我记得杨婶你来这边都有十几二十年了。”
“是啊……”杨宝珍有点紧张,“以前这衣服也没有什么麻烦,哪里想到现在……”
季兰君拍了拍她,“别担心,没事的,一件衣服,烧了就完事了。”
“烧了啊……”杨宝珍掀开灰布,看了看被她藏了这么多年的衣服,一时之间有些感慨。
她以前也还算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丈夫是私塾先生,后来儿子参了军,两口子因为战乱不得不离开家乡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