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家荡产的痛苦,我们已经经历了一次,为什么明明知道结果,我们却还要经历第二次,小童的病症和阿珍的一模一样,救不回来的,没有希望的坚持,为什么还要坚持。”
“阿良,你听妈的,你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没了阿珍,没了小童,你还有机会从头开始,我们留着点钱……你以后还可以组建家庭,你以后一样会有孩子,健健康康的孩子。”
“我们不治了,好不好,不治了,我们把小童带回家吧,我保证,会一直照顾小童,直到她……”
那个名叫阿良的男子甩开了老母亲的手,流着泪摇头,“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毁了我们家,可是我不能放弃小童,小童她只有我了,就算全世界都放弃了,我是她的爸爸,我不能放弃,对不起……”
阿良蹲在地上,像个小孩捂脸呜呜地哭着,绝望又无奈。
成年人的奔溃,就是在那一瞬,像是忽而崩塌的雪山,说不清那一片雪花的错。
这是一个可怜的男人,被迫经历丧妻后,又要再一次面对女儿接受死神的审判。
而他母亲同样可怜,年过半百,本是享福的日子,为了儿媳妇,把辛苦攒积的积蓄全部押到了赌桌上,和死神打赌。第一次,她赌输了,第二次,她真的不敢赌了。
这一对母子,谁对谁错?说不明,理不清,他们是芸芸众生中不幸的那一个罢了。
两个护士急急忙忙地走过来,分别安抚这一对情绪失控的母子。
慕淮没有停下脚步,面色如常,淡然地从这一场争执中路过,他像是过路人,其实早就深陷其中。
因为他知道,这对母子争执着想要放弃的治疗的小女孩,还在期待着快高长大。
这一世界,无时无刻有人想离开,同样地,无时无刻有人想要活下来。
慕淮走出医院,迎面吹来了夜间刺骨的冷风,风吹红了他的眼。
他觉得难受,心底闷闷的,像是压着一块千斤的巨石,喘气扯着心脏,抽抽地疼。
医院的对街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盛擎穿着一身黑西装,靠在车上,站在寒风瑟瑟的街道上,风吹得他的发微乱。
身边站着一个小助理,在和他说话。
小陈体贴地出谋献策,“盛总,你要是实在想见慕医生,我去给你挂个号吧?”
讲真,等了四个小时,医院挂号排队早就排上了。
盛擎则是嫌弃将头撇开,“别净出馊主意,有点常识,没事不要占用医疗资源。”
被嫌弃的小陈:“……”
慕淮抬眼看向城市繁华的街道,目光忽而对上了盛擎的漆黑如夜空泼墨的眼眸。
他愣住了。
过了七年,慕淮至今还能想起海城一中生锈斑驳的铁门和那总是光秃秃的木棉树。
那时,每每下晚自习,盛擎就会按时在校门口等。
身穿蓝白校服的盛擎坐在自行车上,对慕淮笑得灿烂,“小校花,我送你回家。”
……
第5章 我会给你带来困扰吗?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慕淮的跟前,车窗落下露出盛擎故作冷漠的脸。
盛擎先发制人,“路过。”
慕淮站在原地,点了点头,“……哦。”
沉默了一分钟,见慕淮不为所动,盛擎眉头微叠,“上车。”
“嗯?”
“我们顺路。”
“……”
慕淮犹豫几秒,还是上了车,刚系好安全带,盛擎把三明治和热牛奶递过来。
盛擎有点别扭地解释,“今天晚上公司餐剩下来的。”
医院小护士说,慕医生加班时,经常会忘记吃晚饭。
慕淮接过三明治和热牛奶,垂着眼,扫到了随手扔到中控台上的便利店的收据单,单据显示的是三明治和热牛奶的购买记录。
明明是特意买的,非要嘴硬说公司餐。
这人,犟得很。
慕淮心底软塌塌的,“谢谢。”
“客气什么。”
盛擎将目光移开,发动车子,缓缓地将车子驶入街道。
慕淮吃了三明治和热牛奶后,正好收到了成述传来的最新材料,又开始沉迷在特殊案例的研究中。
红灯前,车子停下,盛擎用余光凝着眉头紧锁的慕淮,他似乎遇到了束手无策的难题。
“最近很忙?”盛擎尝试打破沉默。
“嗯。”慕淮点了点头。
紧接着,又是漫长的沉默,他们之间像是有一道看不见的壁垒,打不破,更无法逾越。
慕淮忽而感受到气氛的不对劲,把手中的资料整理后放入文件袋中,“有一个小女孩生了重病。”
盛擎目光有点诧异地看了一眼慕淮。
他以为,像慕淮这种天生偏安静的人,不会主动跟他说工作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