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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雾弥漫,星月交辉。
明明是一派良辰美景,却被战火饶得破烂不堪。
渡过了空江,傀儡便是有血有肉的真人。
白桦兵被洗脑,以为自己在替家国荣耀而战,正穿铠带甲威风凛凛地商讨接下来的对策。
众人都忽略了远处的那个少年。
似乎除了容颜出奇地俊美外,也没什么别的特征。
跟大家一样,身着银色的轻铠,在月色下镀了层清辉。
少年怀中还抱着一个人。
青山融雾,才能造就如此清新绮丽的色调,穿在那人身上。
乌黑的长发在他头顶用木簪绾了个小巧的顶髻,其余如瀑布似的垂下,一直垂到木丰的膝盖。
他赤着足,清瘦白皙的赤脚一尘不染,全因为将他抱得平稳的少年。
木丰最恨他不谙世事的眼神。
傀儡就是傀儡,在血污将江水染红,残肢断臂随处可见的战场上,青衣桃襄依旧能睁着他那双圆溜溜的杏眼,好奇又新鲜地打量着周遭一切。
不过也罢。
木丰停在破损不堪的城墙下,一想到方才差点夺去桃襄性命,整个人就兴奋得浑身战栗。
“你马上就是他了。”木丰不禁心情大好,难得温柔地亲了亲傀儡的脸颊。
傀儡眨了眨眼睛:“你很开心吗?”
“我当然开心啊,”木丰道:“哥哥。”
“你好久没喊我哥哥了。”傀儡像孩童似的玩弄着自己发丝。
“因为你根本不是他,但你马上就是他了,我的好哥哥。”木丰呢喃着诡异的情话,眼神痴迷地盯着怀中人,仿佛要将他拆骨入腹再也不分开。
号角声再次吹响,仿佛狩猎者那血腥的盛宴即将开席。
木丰将他放在隐蔽处的石头上坐着,交代他“别乱跑”后便冲入了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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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幸存者507人,还能勉强有战斗力的266人。
若光是他们几个逃走并不难,但他们不能舍弃任何一个人。
桃襄翻开枕头,将李春游寄给他的那五封信收在衣服胸口的夹层,最后看了眼他们不知道的第几个家,心脏隐隐作痛。
他们一路颠沛流离,好像从来没有个真正安稳的住处。
他呼出一口气,扔出火把,将房屋烧毁当做一道屏障。
他第一担心的是自己能不能活着看见李春游;
第二担心的是李春游那边情况如何。
包围他们正门的叛军皆是由仪自己的军队,那现在究竟是全由仪都叛乱了,还是只是他们这里被包围?
桃襄希望是后者,不想给李春游再添麻烦,他写信说局势快稳定下来了。
桃襄跃上头马,将发丝束成个高髻,几缕青丝坠下,随风飘扬。
一桶桶油水泼地,火势愈烈,号角悲鸣。
他们就像从火中冲出来的恶鬼,每个人皆是眼含愤怒,抱着必须生还的决心。
桃襄一扬马鞭,杀气腾腾。
“开——营——门!!!”
叛军没想到他们竟然会主动打开城门,一时间被这种自/杀似的战术防不胜防。
只见营内火光弥漫,勾勒出乌泱泱的影子,锋利的长剑淬着火,硬生生地将叛军阵营劈开一条道路。
“方才放箭雨的狗贼们!”赵将军边挥舞着手中的长戟边怒骂道:“你们杀的是自己国土上的同僚,混蛋!”
桃襄在最前方开路,后面紧跟着另一匹马,上面红豆与石娘同坐。
红豆隐忍着咬着下嘴唇,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淌下,却不忘一手护着腹部一手执缰绳,方便身后的石娘防御。
“跟紧我!”桃襄大喝一声,围过来的几人同时用长刀死死下压他的剑,妄想将桃襄扯下马。
但桃襄怎甘心死在这群无名之辈手里,眼中血丝弥漫,小腿紧夹着马身突然弃剑,趁众人平稳不稳时立马反手夺过一人长刀,向他们杀去。
桃襄身上也挂了不少彩,虎口的伤愈合了裂裂了愈合,如今漫出来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一条袖子,高度紧绷的精神丝毫不敢放松。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叛军数量与他们旗鼓相当,且在这时军营的南门被突破,白桦军穿越军营杀了过来。
桃襄冲出突围后没有立马逃进森林,而是首先看着石娘护送红豆远去,再留下来,能杀一个是一个,能救一个是一个。
尽管他已经精疲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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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吗?”石娘忽然停下马。
红豆方才救了个摔下马的小女孩,五六岁大,如果不是红豆手疾眼快,这个小女孩就要死在战场了。
小女孩受了惊,只知道哭,什么话也不说。
红豆轻轻搂着她安抚,转头对石娘低声道:“她爹死在了箭雨下,她娘刚才被剑砍死。”
石娘抹了抹眼角,怒不可遏道:“一帮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