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似乎在笑,嘴角咧到了耳根;而眼圈却渐红,反复凝出了泪花。
江边的疾风越来越大,撕扯着他们的发丝和衣角,也要推他们下江淹死一样。
木丰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疯态,瞳孔都要缩成一个点,兴奋到战栗:“哥哥,我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当初他们这样对你,现在我把你的痛苦乘以十倍还给他们!哥哥,你说话啊,你喜不喜欢我的礼物——”
木丰吼到破音。
桃襄面无表情,唯有眉心轻蹙,看向木丰的眼神好像带着施舍的怜悯。
“我不喜欢。”桃襄一字一顿道。
他的眼中仿佛有着万年冰雪,看向木丰时似高高在上的神祇,对人间丑恶蝼蚁的忽视与无法理解。
这就是他。
木丰怔了一下,满身泥泞,风光霁月,总会在死亡之前给他留下一个无奈但又惋惜的微笑。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虽不觉得这群村民可怜,但我觉得你更加可笑。”背着李春游,他腰杆不得不微微弯曲,但依旧无畏的模样。
木丰在他的漠视下也恢复了些许理智。
他从怀中掏出个物件儿来,桃襄定睛一看,正是他挂在檐角的风铃。李春游也曾说过它眼熟。
“记得这个吗,哥哥。”木丰轻声道,像捧着珍宝似的,献给桃襄。
桃襄自然不会接。
木丰无所谓,依旧自言自语道:“这是在军营时,他们会分配寝房。在被偷袭的前一天,你从一堆稻草里翻出来了这个风铃,然后就挂在了房檐上。每晚睡觉前,它都会叮铃铃叮铃铃……”
“你怎么知道军营?”桃襄迫不及待打断他道。
木丰,不是李春游在丰年村的切片嘛,他怎么知道这么多?
忽然间,方才木丰说的话涌现在脑海。
“众多时空”、“每个分身”、“活下来的只有我这个本体罢了”……
“就是哥哥猜出来的那个样子。”木丰重新收好风铃,轻声笑道:“你爱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你背的那个废物。”
桃襄脑子宕机,抓着李春游的手臂更大力了一些。
“不过看哥哥与他倒也情真意切,那就让哥哥亲眼看看,这个废物东西是怎么被逼疯的,又是怎么暴毙而亡的好不好?”
木丰话音刚落,桃襄就听到背后的李春游发出痛苦的哀鸣。
他连忙把李春游从背上放下来,轻轻地擦拭着他脸上豆大的冷汗。
“春游!”
李春游面部表情痛苦无比,牙齿都要将自己的下唇咬掉一块肉。
桃襄顿时抛去重重杂念,将自己的手指伸他嘴里去让他咬着,瞬间出了鲜血。
“啊——唔!!!”
李春游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呜咽,手背青筋快要突破皮肉,靴跟在地上蹭出长长的一道痕迹。
方才在木丰面前桃襄尚且还能装作漠然,现在看到自己的心上人饱受折磨,不禁泪流满面。
“哥哥别哭啊。”木丰蹲在桃襄身边,语气越发轻快道:“这是正常想象。不知道道他经历到第几个回忆了,反正待他忍受不下去时,他的肉身会炸成一小片一小片。到时候就麻烦哥哥给他收……”
“尸”尚未说出口,木丰眼前一道刺眼的白光,脖子传来巨痛。
他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没有分身可以活下来的,怎么可能……”
桃襄也未反应过来,脸上还挂着泪珠,就被他按在了自己的怀中。
冰冷,汗津津,心跳急促。
只见濒临死亡的李春游猛地睁开血红的眼睛,单手拔剑势若闪电,精准无误地捅进木丰的脖子中。
浓黑的眉睫愠着怒意,带着从噩梦中惊醒的心悸和杀气,似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青色的血管肉眼可见。
桃襄在他怀中一颤,想看看他的脸,却被李春游又按着腰按了回去。
“别看。”李春游道:“脏。”
“你个王八蛋!”桃襄强忍哭意。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血从木丰的脖子中涌出,他一退后,爬出了剑身范围,疯癫地扯着自己头发:“经历完这些回忆,就、就算不死,也应该和我一样想……为什么你还抱着他,为什么!”
想一样干什么?
桃襄硬是推开李春游怀抱,同样拔剑出鞘,两个剑锋对着木丰,杀意凛然。
惊雷作响,云涛翻涌。
木丰眼神如晦,咬牙切齿:“告诉我!”
“因为我会一遍遍地去找他,但凡有一丝生还希望都不放过。”李春游俊美的脸上稍稍出现丝血色,同样轻蔑道:“而你,只会拘泥于仇恨,到头来跟废物似的放弃。无论你经历了多少个轮回,但凡放弃,跟一开始就寻死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