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李家那小子爱上你个男人,我就知道你们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老太太坐回躺椅上,喃喃自语:“不过我们也该死,都是造孽啊,造孽啊……我们挖你眼睛关你要食物,现在李家那小子为你报仇,唉……”
“等等,李家那小子?”桃襄蹙了蹙眉头。
他分明记得,老太太来到白桦时,木丰脸上已经有了骇人的红疤。一个患有老年痴呆的老人,怎么会一眼认出与李春游相似的相貌?
而且当时小梅奶奶还说,木丰脸上的红疤,李春游以前也有过……
桃襄忽然背后发凉,他脑子里萌生了个荒诞诡异的念头。
“老太太,”桃襄的语速放慢,攥了攥拳头:“您觉得……做出那些事情的,真的是李春游吗?”
“不然还有谁?”老太太露出个鄙夷的表情。
谁会无缘无故对村民有仇要挖他们眼睛,谁会在战场上他遇见危险时惊荒失措地停下刀尖,谁会在黑夜中隐忍自己、眼如锋钩似的盯着他的背影。
一条条信息线索交错,最终都重叠成一个影子。
他竟然连最简单的一点都会忽略过去,那就是为什么他们会长一模一样的面孔。
桃襄头皮发麻,那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老太太的院子的。他没有着急回家,而是随便到了家酒馆,腿脚发软地落座。
“小二,要一碗热白酒。”
“好嘞!”
辛辣呛人的酒液顺着喉管涌进胃中,而桃襄却在此刻愈发清明。
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身上的颤抖才稍稍缓和。
薄红色飞上双颊,桃襄手撑着脑袋,感受着太阳穴针扎似的疼痛。
冷静,现在要冷静。
周遭的一切杂音被他自动隔绝,他缓缓睁开朦胧的双眼,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五光十色。
现在,至少可以解释木丰种种反常的行为了。
也就是说,李春游是木丰,木丰就是李春游……
呸!他们才不是一个人!
桃襄又猛地灌自己一口酒水,洗清方才的邪念。
李春游跟他才不一样,他们才不是一个人!
桃襄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而心跳声却越来越大,几乎震耳欲聋。
反而就在这心如擂鼓的杂音中,他想明白了两件事:第一件,有九成把握,这本书的主角就是李春游了;第二件,木丰想要李春游死。
那现在这件事情,是告诉局里处理,还是要跟李春游坦白?
桃襄正迷迷糊糊地想时,酒肆中的灯笼好像晃了晃。
他揉了揉双眼,瞬间,汗毛倒立。
原本空无一人的对面,此时正坐着一位笑吟吟的少年郎。
少年郎脸上的红疤,好似玫瑰般惊心动魄,正盛放在他的脸颊上。
木丰眉眼弯弯地把手伸过去,冰凉的掌心覆盖在桃襄滚烫的手背上,如蛇一般摩挲的寒恶。
“哥哥说来找我,我可是等了好久呢。”木丰放软了的声音。
桃襄酒被吓醒了一半,但此时好像装醉更为上策。
他装模作样小声嘟哝了句“不认识”,便摇摇晃晃地绕过木丰朝门外走去。
谁知少年伸手拦住了他,脸上还是看不出一丝破绽的微笑:“哥哥喝多了,我送哥哥走吧。”
明月高悬,使团一行人刚回到出住,就有人忍不住骂了起来。
“什么意思嘛,欺人太甚!我们等他们等了一个时辰,可连人家的衣角都没看着!觉得咱们好欺负是吧,把咱们当猴子耍!”
“对啊对啊!”
“要我说啊,白桦这群狗诡计多端,像今天晚上说好见面,人家可倒好,嘴上说着来,一点面子都不给!”
“无耻竖子,李将军直接开打算了,把他们打个心服口服。”
“支持啊!”“同意!”
李春游很不耐烦地呵斥一句:“别吵!”
那群文官顿时噤若寒蝉。
安知摘下厚厚的帽子,端着下人送上来的清茶,蹙眉思索道:“我觉得不对劲。”
“丞相大人,白桦狗明摆着欺负我们啊,这还不一目了然吗?!”
“如果他们只是为了拿我们取乐子,大可不必废如此周章。”安知拧眉:“我反而觉得诡异。方才我们进待客厅之后,小厮传话说白桦的使团也马上来,可自此之后,就再没了动静。”
“对啊,”宋尚书翻了个白眼:“人家都不来见我们,咱们被耍了啊。”
“蠢货,”李春游桃花眸一抬,剑眉轻挑:“丞相大人说的意思是,没了动静,字面意思。”
“自从我们坐定关上门之后,外面瞬间没了声音。就连引路小厮、倒水丫鬟的脚步声,也突然消失。”安知倒吸了口凉气:“就仿佛时间被忽然静止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