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漫声音低柔,平缓述说。
喻樊先是失去了女儿,又送走了陪伴数十年的爱妻,身子骨愈发垮了,在筹备陶庭月后事时,心脏骤停,没抢救过来。
梁漫顿了顿,“他们是手牵手离开的,也算有伴。”
合葬墓很大,用金笔书写着两位老人的名字。
虽然是今止越选的墓地,但墓碑上,没有他的名字。
只有“女儿 喻昼”以及“外孙女 喻婳”。
见郁惊画的眼神停顿在左下角的落款处,今止越也跟着看过去,声音很轻。
“这是你妈妈给你起的名字。”
喻婳。
《说文解字》的解释,婳,静好也。
凝结了一位母亲对自己孩子最真切的喜爱。
郁惊画抿了抿唇,压住眼眶热意,上前将怀中的花束放在了两位老人的墓前。
又接过谢与递来的小盏蜡烛,点燃后,供在花束旁。
她闭上眼,眼睫轻颤,在心里无声呢喃——
姥爷,姥姥,画画来看你们了。
以前,小团子的思绪有些跳跃,被喻樊牵着手,时常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喻樊和陶庭月就笑容满面的听着,时不时附和一句,给足了反应。
如今。
郁惊画忍着鼻酸,像小时候那样,在心里絮絮叨叨说了最近的事情。
她想得有些乱。
但这次,没有人会耐心倾听,也没有人会故作惊讶,然后笑眯眯夸她一句。
“画画真聪明。”
她闭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慢睁开眼。
一阵风席卷而过。
一只蝴蝶缓缓停留在雪白的大朵芍药之上,翅翼收拢。
停顿几秒后,又展开羽翼,扑棱扑棱飞到了郁惊画的肩上。
梁漫压着惊呼,“蝴蝶……”
在一些迷信传言中。
墓前停留的蝴蝶,就是地下的人听到了生人的话,前来回应。
郁惊画微微侧头,那只蝴蝶就受惊般,倏而展翅飞远。
遥遥飞入湛蓝天际。
似是一场无声又缱绻的告别。
……
祭拜完两位长辈。
便转道隔壁的烈士陵园。
满目红星璀璨。
郁惊画被今止越带着,走到了喻昼的墓前。
眼看着越来越近,郁惊画却蓦地生出几分胆怯来,脚步微顿,下意识往身旁看去。
目光闪烁,像是在雨夜茫然又瑟瑟发抖的猫崽子。
渴求一个庇护。
谢与本是落后几步的,见到郁惊画回头,立刻长腿一迈,走到郁惊画身前。
抬手揽住她的肩膀。
微微收拢。
他什么都没说,但郁惊画的心却莫名安定下来了。
又往前走了两步,就站在了喻昼墓前。
今止越昨天刚来过,躬身清扫开墓前的花束,转眸看向郁惊画。
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囡囡,这是妈妈。”
郁惊画放下了花束,没急着起身,撩起长睫,专注凝视着墓碑上的小小照片。
白玫瑰柔软,花瓣上还带着星点水珠,抖落芬芳。
郁惊画嗅着那点淡淡的花香。
张了张嘴,很轻地喊了一声,“妈妈。”
今止越瞬间红了眼眶。
他嗓音哽咽,“粥粥很期待你的出生,她想了很久,一直到你出生前一天,才将你的名字定了下来……她还第一次学着拿起针线,想亲手为你勾一件春天的小毛衣……”
今止越说了很多。
郁惊画一直安静倾听着,缓慢抬手,用指尖碰了碰那张小小照片。
女人眉眼弯弯,清透眼眸像是隔了时空,遥遥望向她。
这是她的妈妈。
她说,“妈妈,我是画画。”
你的婳婳。
……
最后去了周芒墓前。
昨天今止越和周湄过来时点燃的蜡烛,已经燃到了底,火苗微弱又跳跃,在风中摇曳。
花束的雪梨纸挤压出簌簌声响。
郁惊画凝眸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
熟悉的场景。
让她脑海中的记忆缓慢复苏。
那天,也是今天这样的大晴天,阳光明媚,天际湛蓝。
光斑碎落轻晃。
小团子十分信任喻樊,咕咚一下跪下,在喻樊的声音中,将小手压在地上,额头结结实实压在了手背上。
喻樊说这是她的干妈,是她的亲人。
还睡着她的姐姐。
小团子想了想,站起后,在喻樊躬身给她拍裤子上沾染的一点灰尘时,将口袋中的橘子糖拿了出来。
挑了最漂亮的两颗,放在墓前。
语调纯稚,一板一眼认真道,“那我把糖给她们吃。”
这是小团子最喜欢的软糖了。
她想,干妈和姐姐也一定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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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止越已经休过假了,新项目正在进行,他是熬夜赶了进度,才挤出两天半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