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小卖部旁边开书店的喻爷爷脾气特别好,每次看到我都和我打招呼,我们就躲在书店里吃,他还帮我们望风。”
郁皖之靠在岛台边。
“可不是,喻爷爷就喜欢你,就那副看到你巴不得多塞点零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们家孩子。”
郁皖之那会儿正是中二年纪,郁正烽怕他闹出什么事来,每天压着人看法制栏目。看着喻爷爷热情态度,郁皖之就怀疑他要拐小孩。
——甚至还揣了电话在身上,准备抓到证据就打电话给警察叔叔。
英雄梦刚做没两天,某天出门,就看到郁正烽和梁漫在和那位喻爷爷聊天,说,是特地拜托喻爷爷照顾他们的。
郁皖之的英雄梦啪叽碎了。
不知道谢与和父母什么时候出来,郁皖之没急着炒菜,干脆和郁惊画一起回忆往昔。
“我后来才知道,我们班新来的那个语文老师,就是喻爷爷的夫人。”
郁惊画对他们的印象很深,立刻笑道,“陶老师呀,她真的超级温柔,还会给我糖果吃。”
郁皖之轻啧,“果然还是画画讨人喜欢,同样是爸妈的孩子,他们要照顾,怎么就对你就那么好呢?”
郁惊画将瓷碗放下。
眼尾轻落,小声道,“我以后再也没遇到过像喻爷爷和陶老师那么好的人了。”
小团子知道谁对自己好,抱着陶老师的腿,仰头甜甜地笑。
软声软气,“陶老师,等我长大了,给你买好多好吃的!”
喻爷爷在一旁装模作样的轻哼,“我没有啊?”
小团子立刻端水,分出一只手去拉喻爷爷的衣摆,郑重道,“都有,都买!”
夕阳暖橘色的光透过书店的玻璃窗洒落,暖洋洋地蒙在人身上,勾勒出三人脸上明亮的笑意。
便是最好的时光。
可惜,他们没等到郁惊画长大。
第104章 他是一个无用的丈夫、失败的父亲。
西北。
今止越坐在隔音绝佳的会议室中,机械般低头看着摆在面前的照片。
“当年,是在注销身份时,意识到的不对。”
陈镇声音低缓,尾音撞在四面墙壁上,又被折回,涌入今止越的耳中。
“那个躺在喻昼女士身旁的孩子,基因数列和你、和喻昼都对不上——她不是你们的孩子,是周芒少尉的孩子。”
今止越蓦地收紧了手。
他死死咬着牙,牙根发出酸楚的咯吱声,仿佛要沁出血来。
陈镇面容冰冷,还是无波无澜的继续说着。
“因为你提的申请,组织上派了休产假的周芒去保护你的妻子,事故发生后,我们在距离晨曦福利院两公里外的地方,找到了牺牲的周芒。”
“她随身佩戴的记录仪,留有事发时的全部录像。在境外杀手的蓄意狙击下,周芒怀中的孩子中弹,她确认孩子已经断气后,将两个孩子对调,护着你和喻昼的孩子躲过了袭击,自知身受重伤,便将她送到了最近的晨曦福利院门口。”
今止越嘶声追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当时!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陈镇面无表情,“因为喻昼烈士的父母,提出了强烈的抗议。”
“他们不想让那个孩子再因为你有生命危险,喻樊先生当场给处理这件事的人跪下,只求让那个孩子过上平静的生活。”
今止越的眼眶红到几乎要滴血。
他原本情绪激动,万分迫切地想要找到这个基因数列的人,找到他的女儿。
直到听完了陈镇的话。
如同一桶冰水,哗啦从头顶浇落。
今止越怔怔地想,是的,妻子的父母对他有意见是对的。
是他年少轻狂,在国际交流会上争一时意气,违反了保密规则,透露出不该透露的项目。
虽然立刻住了嘴。
却还是被注意到了。
是因为他。
喻昼才会有那场灾祸。
他的妻子、他从没见过面的孩子才会去世。
今止越痛苦自责了二十年,如今,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之中。
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见女儿。
就像喻樊考虑的那样。
如果在他身边,囡囡只有两条路能走。
困在这处冰冷枯燥的军工所,日复一日地望着外面的世界,隔五年十年,等到一个项目结束,今止越休假,才能带她出去一次。
或者,从小养在外面,没有亲人,只有一个一年、甚至几年才见一次面的父亲。
今止越,他是一名硕果累累的高精尖军工人才。
却同时,是一个无用的丈夫、失败的父亲。
今止越平复着心中激荡情绪。
放在桌面的手还在微微轻颤,喉音嘶哑。
“我跟着周湄去过周芒墓前祭扫,却从不知道,她是为了粥粥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