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羿脱衣的时候,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只是偶尔眨眨眼。
裴擒陌心中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说到底,他进入对方身体之后,以为沈羿就是块软柿子,随便捏捏的玩物。
眼下,他才发觉,此人冷冰冰一张脸下面,藏着坚不可摧的实力与意志力,这在这世上是极为少有的。
袍子脱下,沈羿左臂拔出箭矢的伤口再次流出鲜血,被他随意用手抹去,化作一抹血痕。
秦不悔见状,满脸愧疚:“师父,我总觉得这几日你看上去跟以前的感觉不一样,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今夜您的掌风像极了那魔头裴擒陌,弟子这才半夜去您的方向,发觉您不在,就一路追踪到这,将您认成了歹人,没有及时为你处理伤口。”
沈羿摇摇头:“你是个聪明人,此番你做得不错,为师最近的确会有性格躁动的情况出现,如果有一日,为师做出伤害你之事,你也要像方才一样,用剑指向我,不要留情。”
秦不悔:“……”
裴擒陌也在他脑中几近抓狂。
哪个师父会教徒弟杀自己?!
他恨不得剖开对方的心脏,想看看这冰块一样的外表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往,究竟为何要对自己也如此冷漠?
事实上,他也是个冷血之人,他从八岁开始习武,十三岁第一次杀人,在他的世界中,便是遵从“宁教我负天下人,也不能让天下人负我”的理念。
况且他一向喜欢无拘无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是生是死,对他来说,快乐地活着总比痛苦地活着更重要,所不能随心所欲地活着,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死。
可他却怎么也搞不清,沈羿无论开心还是难过,此人都没有在意过自己的生死。
莫非此人……根本就没有心?
裴擒陌没等想完,目光就随着沈羿垂头盯着胸前的伤痕,最后停留在周围那一圈细腻的皮肉上,心中竟莫名生出了燥热之感。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可以前就像是一朵云雾,朦朦胧胧令人无法捉摸,这次却像是燃烧的烈焰,比以往都要强烈。
“师父,弟子来帮您上药!”此时秦不悔从隔壁屋中找到伤药,回来看见沈羿那胸口裂开红缝的旧伤,慌忙替对方涂抹。
手指触碰的那一瞬间,感觉对方胸腔似乎颤动了一瞬,忙抬头问:“师父,疼么?”
沈羿摇摇头。
秦不悔心中不忍,动作更轻,出手帮沈羿的胸口上药的动作也愈发慢了下来。
可药正上到一半,忽然之间,就被一只手打断。
见拍开他手的人是师父,秦不悔微微错愕。
沈羿也不禁愣住,轻咳了声:“呃……为师手滑,你别介意。”
秦不悔慌忙摇头:“定是弟子下手重了,我会手脚轻一些的。”
重新伸出手。
却再次被师父更加用力地打到一边。
秦不悔:“……”
沈羿:“……”
两人面面相觑。
秦不悔忙将药举起:“师父是想自己上药?”
沈羿点头接过药,心里将裴擒陌骂上几万遍。
等彻底处理好伤口,秦不悔转身离开。
等人走远,沈羿默默穿上衣服,自言自语:“你针对杨修仪就算了,当下为何要针对秦不悔?”
裴擒陌低低道:“好玩罢了。”
他现在只是一缕魂魄,说谎不会被任何人察觉。
沈羿:“裴宗主,我救了你一命,你就不能少给我惹麻烦。”
裴擒陌叹气:“沈郎,我是看你又会使剑,又会傀儡术,还会解毒,实力这般强横,肯定有不少人仰慕,我是怕那秦不悔走杨修仪的老路,这才替你多加防备着。”
沈羿听完这话,用尽全力骂了句:“……你还是闭嘴罢!”
许是这句声音大了些,刚刚出门的秦不悔又折返而归,从窗外探出头:“师父,你可有吩咐?”
这就是秦不悔有些多事了,沈羿只得摆摆手道:“没有,你幻听了,从外边把窗户关上。”
秦不悔顺从地帮忙关窗。
而他和屋内的沈羿都不知道,就在他转身时,身后的粗壮槐树中,那黑漆漆的树杈出现两个身影。
是两个身着夜行服的男人。
这两人都是裴擒陌的得力手下,一个叫黑鸦,一个叫秃鹰,得到宗主的飞鸽传书,就急急忙忙跑来一探究竟,可眼下见那人神情如此淡然,完全不像是他们宗主平时的神态。
“秃鹰,咱们收到的信你也看了,笔迹就是宗主的,不会有错,可我怎么觉得宗主一点都不想走的样子……”
“那我们还要按照信里说的,去找宗主汇合吗?”
他们就说怎么会有那么离谱的事,两个灵魂共处一具身体,还是沈庄主的身体,恐怕……这是梅花剑庄的奸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