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转身时,陆笙歌静静站在雨中,脑中回想起了一些事。
天工阁的老阁主是他的亲舅舅,将天工阁最精妙的机关术通通都传授给了他,可惜年少的他得到了阁主的亲传,功法却处处比不过一位比他小三岁的少年。
少年自小被天工阁收养,长得如冰雪一般,头脑又机智敏捷,老阁主自然对其宠爱有加。
他心中气不过,幼时常常与这少年作对,每每看见了他,必然要先用自己最新研制出的毒镖作弄一番才肯罢休,由于身为外甥的自己与老阁主关系密切,天工阁的旁人对此都睁只眼闭只眼,任凭他作践少年。
可谁能想到,自己多年视作珍宝的器物竟是出自这个被他欺辱了多年的少年之手?!
这简直比当众给他一个耳光还要感到屈辱。
杨修仪见陆笙歌独自站在雨中出神,便收了气息,悄悄跟在其身后,左手汇聚着真气。
他方才对师父下手,不过是想获取陆笙歌的信任,再找机会杀了此人,带着师父远走高飞。
眼下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的好机会,他绝对要趁此机会暗算陆笙歌。
就在他欲一掌拍向陆笙歌的后颈之时,一股寒风刮过,眼前乍然落下几道黑影。
“杨兄怎么不去搬沈庄主的身体,是因为腿脚不便么?嘻嘻,既如此,那沈庄主就交给奴家来管吧!”
说这话的,是扎着两根垂柳辫,手中撑伞,朝他眯眼娇嗔的妙盈。
杨修仪匆忙收了杀意,错愕道:“你怎么会在此?”
妙盈耸耸肩:“不止我哦,杨兄看看周围啊。”
杨修仪四处张望,见其他天工阁的侍从陆陆续续现身,将沈羿的身躯包围。
看来陆笙歌方才并非是一人来此,他方才的行动恐怕早已被其他人看了去。
……
寅时。
沈羿缓缓睁开眼睛,发觉映入眼帘的不是下着瓢泼大雨的昏暗丛林,而是黑漆漆的车厢,颠簸的路途晃得他的胃里翻江倒海,苦不堪言。
他还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耳边便传来一道森然的声音:“师父醒了?”
沈羿瞳孔收缩,转头看见身旁坐着一位穿着黑衣的青年。
对方眼神泛出幽光,缓缓开口:“我方才下手时刻意避开了师父的要害,所以你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大概养个十天半月就会好了,弟子不是故意弄伤你的,希望师父不要因此恨我。”
沈羿的心跳愈发加快。
他双手被绳子捆在背后,没办法直接杀杨修仪——就算不被捆着,他也伤痕累累,使不出内力,只有任由宰割的份。
杨修仪凑过来,紧紧挨着他的肩膀:“师父,虽说您没能杀了陆阁主有点可惜,不过您放心,等到了天工阁之后,徒儿还是会拼尽全力把您救出来的,您只需要再等等……呃!”
沈羿置若罔闻,一脚踹上他的上腹。
这一脚没令他感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他心中气不过,又补了一脚,谁知下一脚却被杨修仪一把攥住。
“师父,三师弟可是亲手在我的胸口捅穿了一个窟窿呢,我不过是以眼还眼而已,您好歹也疼一下我啊。”
“放手。”沈羿板着脸,听到有关张天策的话,脑海中被埋没的回忆被悉数唤醒,“你有什么资格和你的三师弟比?我真应当在半个月前就杀了你,那样天策也就不会……”
杨修仪身躯一僵,捏住他的面颊:“我没资格和他比?师父,张天策算是什么东西,他之前也是讨厌你的,在你的心里,我居然连他也不如吗?”
若是师父喜欢圣人,又怎么会甘愿当裴擒陌的狗,他比那魔头和三师弟差在哪?
杨修仪懊恼地想着,谁知下一刻,沈羿竟如恶犬般咬上他的手指!
若非他及时抽离了手,现在恐怕只剩下四指了。
“师父,咬手指怎么能杀掉弟子,您真的是被逼急了。”杨修仪盯着对方那双仇恨的双目,自言自语道,“若不是那张天策和陆笙歌来搅局,我早就能把你带走了…真是举步维艰,烦躁得很……”
杨修仪说这话时,外面马上有人掀开了帘子。
“杨兄。”一身姿曼妙的女子俯身走进来,脸上带着两个小酒窝,“阁主就在另一辆车上小憩,要不要我把你刚才的话告诉他?”
杨修仪面色苍白道:“你竟敢在外面偷听……”
“偷听又如何?是阁主命令我在此盯着你的。”妙盈抚着胸前的发丝,漫不经心道,“你若不想让我把方才的话告诉给阁主,就赶紧换一辆车待着,这儿交由我来守了。”
“什么……”杨修仪万万没想到,陆笙歌竟然派来一个女人监视他。
看来陆笙歌早就对他起了疑心,他刚刚故意出手打伤师父,竟然也没能打消对方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