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颂今愣愣地望着路灯下身边人根根分明的眼睫，头一回觉得梦这种东西是如此的玄妙。
明明白天在咨询中心他只是远远地看了对方一眼，连句话都没说上，然而此时此刻，陆见深的五官细节，甚至是光线下脸上的细小绒毛都被具象得如此真实可感。
沈颂今不由得有些惊诧，惊诧过后还有些可惜。
——梦就是梦，只能体会不能对比，一旦抽离出来和现实进行比较，就会在这样或那样的不同里产生巨大的心理落差。
就好比眼下，梦里的陆见深温柔明亮，深情款款，跟今天走廊里冲他摆脸色的人完全不是一个路子。要不是这张脸摆在这儿，沈颂今可能根本就不会将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乍一看到这张脸，沈颂今倒也谈不上有多么意外，只是觉得有些荒谬。
他隐隐记得之前自己在咨询中心的接待室里翻到过一本书，书里说，梦都是欲望的表达。
……梦都是欲望的表达。
难不成真有这么玄乎？
其实就像今天他跟徐卓说过的那样，他的梦里经常会出现这么一个人。只不过之前的那些梦都是零零散散的场景片段，事后要回忆起来都很困难，但每次咨询师要他复述，他率先想起来的都是对方看向他时爱答不理的眼神。
说来奇怪，他从未真正回忆起过那个人的脸，却总能将对方的情绪捕捉得异常精确。可如今他终于能看清对方的样子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无意间进行了替换，梦里的人却突然变得温柔了起来。
说不毛骨悚然那是假的。
沈颂今瞧着他，耳尖尚还留着对方手上的余温，他怔愣许久，听到陆见深说：“天冷了，要回去吗？”
沈颂今盯着他，竟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跟着他站起了身，沿着海岸朝不远处的酒店走去。
他落后半步望着陆见深的背影，又看到地面上路灯将他们二人的影子拖长，缩短，又拖长，这才终于彻底消化了做梦梦见陆见深这回事。
他两手揣着外套兜，亦步亦趋跟着逛了一会儿，忽然抬头说：“我可以给你拍张照片吗？”
梦里，陆见深站住脚回过了头来，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稍显疑惑地望着他。
沈颂今笑的时候弯起了双眼：“我喜欢你现在看我的眼神，我可以擅作主张，把它留下吗？”
第3章 晚上有时间吗
沈颂今是被闹钟的叮铃声吵醒的，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双目干涩，连睁眼都有些费劲。
他按断闹钟，脑子还不是特别清醒，头重脚轻地进了洗手间，简单洗漱过后，坐上了去公司的车。
“今昔”是一家研发智能化设备的公司，三十多年前由沈颂今的父亲沈怀远和叔叔沈怀亦联手创办，一直发展很好。沈怀远去世后，沈怀亦彻底接手了公司，没过多久就上了市，在行业内威望颇丰。
沈颂今从来不关心企业状况，大学学了摄影，按照自己的爱好一条路走到了黑。倒是堂哥沈熙继承了上一辈的经商头脑，早早进入公司锻炼，短短几年就已经在生意场上混得风生水起。
车停在公司楼下，沈颂今下车的时候，刚好看到沈熙的助理站在门边。
助理看到他，立马迎了上来：“沈先生，沈总现在还在开会，麻烦您先去办公室等。”
沈颂今点了点头，跟他上了楼。
沈颂今在办公室等了不到五分钟沈熙就开完会进来了。
随之进来的还有公司的副总。副总对这位沈家闲人并不熟悉，只打了声招呼，放下了一摞文件，就又开门出去了。
沈熙把面前的文件挪到一旁，从书桌下面的柜子里拿出来了一部损毁的相机。
“来，这是你的。”
沈颂今起身上前，拿起相机检查了下，尝试着开机，但却失败了。
沈熙看着也有些发愁：“都这样了还能修吗？”
沈颂今面上看不出情绪，低头看着相机上的裂纹：“应该不能了吧。”
“那怎么办？要不我让助理再去帮你买一个？”
沈颂今拒绝了：“不用，等哪天有空我自己去就行了。”
他动作小心地捧着相机，摸了摸碎裂的镜头。
这相机还是他刚上大学那会儿，他妈妈送给他的，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带在身边。车祸出院后他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没想到再见到会是这个模样。
沈熙也没说什么，坐到办公椅上，指了指他身后的座位，示意他也坐。
“除了这个，还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一下。”沈熙说，“我爸之前嘱咐过我，要我在公司给你安排个职位……”
他话还没说完，对上沈颂今的目光，又万分无奈地说：“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不想来，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就跑去学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