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二拔下背上的长剑,一劈,棺材板被携带着灵气的剑锋一掀,往外飞了出去。
这棺木似是加持了强力的不腐咒,棺材里的尸体保存得很好,暴露在外的光洁的手足,都不见一丝腐烂的痕迹。尸体的脸上盖着一面,绣着红莲的白丝巾,遮蔽住面容。
尸身穿着白色的道袍,衣着俨然整洁,唯有几处布料,被鲜血染红,似乎是他人的血,溅落到他身上。
尸体交握在胸腹处的双手,握着一张信笺。
身后有人走近,张不二知道是大师兄,他没有回头。
剑从张不二手中滑落,他抽出了尸体手中的信笺。
展开。
只见上面寥寥三行字,字迹歪七扭八,张不二对此非常熟悉,因为这是他的笔迹。
“细雨湿衣看不见,鲜花落地听无声。”
“张不二敬上”。
“涂凭阑亲启”。
张不二、涂凭阑。
张不二轻声问:“谁是涂凭阑。”
一只手,从张不二的手中,接过了那张信笺。
那只手的主人,无比珍惜地,看了一下信纸上的内容,沉默了一息,珍贵无比地叠回原状,放入衣襟内。
然后,他的手伸入棺中,隔着面纱,无比缱倦地顺着尸体面容的侧脸的线条,抚摸。
接着,几乎没有迟疑,他熟悉无比地,从尸体的胸口心脏的位置上,取出一物。
那是一个透明的以黑色魔气凝成的,瓶子,材质近黑玉,里面装着一团深红色的什么东西。
张不二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里面装的是一个心脏,人的,鲜红的人心。
尸体的胸口并没有塌下一个洞,张不二知道,这是别人的心脏。
黑瓶里的心脏,托在大师兄苍白的手上,融化了,化为一线流水,融入大师兄的胸口。
张不二呆呆地看着。
张不二又轻声地问了一遍:“谁是涂凭阑。”
依旧没有人,回答他。
张不二探手,一把扯落了尸体的面纱。
他看到了他自己。
一个面容稍微脱去了些许稚气、身材也比他现在略为高挑的自己。
似乎是再长大几岁后的自己。
“他”紧闭着双眼,面容安详,像是下一秒就会睁开双眼。
“我知道了。”张不二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
他低着头,表情像在哭,却扯开了一个笑容,“现在,我想起来了。”
随着他这句话出口,尸体化为了无数透明的光点,迅速腐朽,消逝。
张不二身体委顿落地,昏迷过去。
涂凭阑接住了他。
第211章 灭世
魔界,伏仙宫,长生殿。
辉煌的正殿外,鲛奴头顶着长明灯,垂首跪着。
澹绎在殿外吹冷风,整整等了半个时辰后,才等到通报的宫奴出来,知会他魔尊有空见他。
澹绎见这宫奴的模样,有些熟悉,又见他脚下系着罪臣专用的锁链,心里猜测着,这是哪个大家族的子弟,因为不小心得罪了涂凭阑,被他抄了家。
最近几年,涂凭阑找借口灭了不少世家,把涂山氏的姓氏嚣张地凌驾于,魔界所有贵族之上。偏偏他武力盖世,头脑聪明绝顶,魔界没有人斗得过他,只能由他横行霸道。
澹绎不屑地想着,脚踩着华贵的长毛地毯,一路走到殿中,涂凭阑的座下。
宫殿里无论是雕廊画柱,还是摆设挂件,皆是穷奢极欲,奢华到极致。
大概因为涂凭阑少年在民间受过苦,先天匮乏,以至于后天做什么,都想要加倍补偿回来,一个不小心就过了头,澹绎内心这么想着,更加鄙视涂凭阑了。
九阶玉台之上,横着涂凭阑华丽的皇座。涂凭阑身着红衣,一头银色的长发,流水一样披在身后,他头枕着一边的把手,陷在柔软的卧枕里,脸上盖着一本书,两条长腿,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踩在另一头的把手上。
澹绎鞠身,草草地行了一个礼,“魔尊。”
涂凭阑动也没动,声音从书下传来,“澹台氏,你最近越发没规矩了。”
澹绎听着他冰冷的声音,想起了刚才那个宫奴的遭遇,他捏紧拳,按照涂凭阑最近制定的规矩,跪下来,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
涂凭阑哈哈大笑,起身,书从他脸上滑下,摔到地上,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和颜悦色地道:“你们家,好歹也是魔界最尊贵的血脉之一,本座怎能受你这个大礼。乖孙子,快起来吧。”
澹绎忍辱负重地站起来。
他看涂凭阑的头上,紧紧地扎着一条红布,便知道,他最近头痛症又犯得厉害。
澹绎想起了他此行的目的:
“魔尊,天道,最近又在您的脑中说话了吧?”
提起“天道”,澹绎和涂凭阑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