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裴逐艰涩道:“那我祝你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季时傿颔首,“多谢。”
裴逐转过身,方才跑出的一身汗,这会儿风一吹,竟冷得彻骨。他漫无目的地走出定阳街,转头望向繁华坊市中一个极为普通而冷清的巷陌。
里面有家食肆,是他少年窘迫时期常来的地方,后来这里被季时傿,戚相野知道,又成了他们三个人共同的秘密基地,再之后,季时傿与戚相野相继参军,渐行渐远,到现在裴逐想起来,上一次他们聚在这,已经是两年多前了。
恰如朝雾终究要消散,少年友谊总是无疾而终,分道扬镳就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庞大的裴氏家族,别无选择。
正如季时傿弃他而去,他也没有必要再守着过去的情谊了。
裴逐收回目光,他抹了一把脸,拂去脸上的水汽,眸光沉沉,裴次辅显然已经等候他许久,对他的去而复返并不意外,泰然一笑,“回来了。”
“父亲。”
裴次辅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你早该明白的,成大事者,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是不行的。”
裴逐不置可否,雨水洗刷过后的面孔愈发冷峻,“父亲,鞑靼人那边怎么说?”
“一切照常。”
裴次辅在书桌前坐下,提笔写下几封信件,当晚,京城数个庞大族系的掌舵人辗转反侧,闻到了山雨欲来前,风灌满楼的气息。
*
养心殿内。
隆康帝垂首看着案台上的信件,映在他脸上的烛光忽明忽灭,倏地,殿外内侍走上前请示道:“陛下,谢指挥使来了。”
“进。”
谢丹臣身披轻甲,大步跨进殿,俯首行礼,“陛下,禁军在南宫墙下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内侍,经审问,此人有个兄弟在长春宫任职。”
隆康帝抬手将信件扔在烛台上,猛然窜起的火苗逐渐将信纸吞噬,他沉声道:“封锁长春宫,任何人都不能放出来。”
幽长的宫道上,内侍慌不择路地冲上前,一把推开殿门,大喊道:“娘娘,娘娘——”
裴淑仪睁开半阖的双眸,不耐道:“怎么了?”
内侍一面抽泣一面道:“娘娘,奴才的兄长不知道怎么被禁军拿下了。”
裴淑仪目光一顿,从榻上站起,刚要开口说什么,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隐隐有金戈相撞,似乎有数十人。
“封锁长春宫,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裴淑仪快步跑出内殿,外面已经被禁军包围,她沉眉呵斥道:“放肆!谁准你们拦本宫的,陛下呢,陛下在哪儿?”
谢丹臣面无表情,提刀立在殿门外,“圣上有令,任何人不得离开长春宫,其中也包括您,淑仪娘娘。”
裴淑仪脸色大变,后退几步。
第178章 谈判
鞑靼的归降仪式在五月底, 隆康帝刚好登基半年,这半年来,大靖朝从摇摇欲坠到缓缓站稳, 腥风血雨,波谲云涌皆心照不宣地隐在水面下,直到终于有人忍不住打破了这个僵局。
宇文昭华已经睡下,赵嘉晏抱着夜半啼哭的婴儿独自站在偏房内, 胳膊微微摇晃,嘴里哼着哄睡的歌谣, 忽然窗外发出了一声轻响, 赵嘉晏抬起头, 窗外人道:“殿下,大渝的来信。”
赵嘉晏将孩子放进摇床中, 转身从下属手里接过, “怎么这个时候来信……”
他打开信封扫了几行, 神色顿时凝住,下属见状询问道:“殿下,信上说什么?”
“大渝近来在边境发现鞑靼有异动,恐怕他们已经与国内某些居心叵测之人牵上线了。”
赵嘉晏将信纸放下,大渝地处中原西北方的要塞位置,与鞑靼之间只隔着一片戈壁滩,西接大宛楼兰在内的十六国, 鞑靼正式归降日在即,他们现在这个时候却冒出一堆小动作, 想来贼心不改。
季时傿折子上的三条措施一旦正式实行, 从此北方就不再存在什么部落联盟, 可汗一说了, 难怪被打老实了的鞑靼又开始蠢蠢欲动,正好与朝中忌惮季时傿手上兵权的人不谋而合,想在她出关谈判之日设下埋伏。
“殿下,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赵嘉晏沉思一番,“将这封信转送至镇北侯府,对了,宫中如今是什么情况?”
下属依言道:“谢指挥使奉陛下口谕封锁了长春宫,想来裴家马上也要知道了。”
“通知戚阁老,折子可以递出去了。”
“是。”
熹微时分,天光乍现,季时傿五更天就已经穿戴好,与她同行的还有礼部的外事官员,季时傿需要护送使臣至岐州关外,两方使臣在边境交界处完成归降仪式,可能还有后续谈判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