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大朝会,成元帝不仅无视了举荐九门卫左将军周适详为禁军统领的折子,直接任命了刚回京不久的谢丹臣,周适详的父亲叫周秉德,乃兵部侍郎,与肖顷是同年,自己人没上位便也罢了,反倒被半路杀出来的谢丹臣截了胡。
“老师,您慢一点,雨天路滑。”
肖顷握紧手,强忍着才没一掌拍在桌案上,“老天无眼,竟没下道雷劈死那姓谢的小瘪三。”
裴逐抿紧唇,进了值房后将伞收拢,“好歹不是姓梁的当道,也不算坏事。”
说到这个,肖顷忍不住笑了一声,“我倒是听说,跑到刑部告发梁齐盛的人是他那个亲弟弟。”
这件事最近在京城闹得人尽皆知,有人说梁齐因大义灭亲,刚直不阿,也有人说他冷酷无情,沽名钓誉。
肖顷上次设计想要将他们拉下水没成功,反倒搭进去了一个蔡垣,好不容易熬死了天天在成元帝面前卖弄老脸,煽风点火的沈居和,正愁下一步怎么办呢,那厢自己先打起来了。
裴逐点点头,“是,梁齐因还因此在牢里被关了许久。”
肖顷哼笑几声,讥讽道:“有意思,自家人打自家人,他们这一家子也是奇葩得很。”
“不过秋闱快到了,那梁齐因今年也是要参加的,日后此人必是朝中第一大毒瘤,不知道要搅和多少水,他不除,我心不甘。”
裴逐立在一旁为其研墨,闻言手顿了顿,半晌才道:“他也未必就能入朝。”
肖顷不禁抬眉,神情复杂,“怀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师忘了,庆国公久病缠身,焉知能不能活到八月,到时秋闱,他不得接着守孝吗?”
肖顷眯了眯眼,“倒确实如此,不过去年多地灾祸,难免明年不会再开恩科,不足以一劳永逸啊。”
裴逐低下头,“学生粗鄙浅薄,让老师见笑了。”
“你呀,就是太年轻了一点,这斩草要除根,既然要做事,那就做得狠绝一点,以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裴逐放下墨条,走到桌案前弯下腰,“学生请老师指点。”
肖顷嗤笑一声,招手道:“来,老师慢慢讲与你听。”
作者有话说:
“素花皎霜雪,红艳比瑶琼。”——宋·晏殊《句其十三》
第134章 作弊
盛夏当时, 晴翠流星,距离秋闱还有不到一个月。
这些时日来,梁齐因一直被季时傿拘在家中好好养伤, 也顺带温习,一开始的时候只准他看书,后来才可以动笔。原本夏季不易于养伤,但这般细致的照料下, 梁齐因手脚的镣铐伤好得很快,已经可以正常行卧弯曲了。
院子里种着一棵桃树, 原作观赏用, 并不怎么结果, 季时傿倒腾了半个夏天,也不知道做了什么, 后来这棵桃树竟然真扣扣搜搜地结了颗果子, 小得不能再小, 硬得不能再硬。
季时傿每日守着那颗果子,不准虫子啃咬,不准鸟兽叮啄,好不容易捱到了桃子快要成熟的时候,梅雨季过去,树上涌出了大片大片聒噪的知了。
梁齐因坐在廊下看书,听到前面的动静抬起头, 季时傿扎着衣袖,荷色的裙裾掩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中, 夏季多薄纱, 隐隐可见她后背凸起的肩胛骨, 像是一双颤动的蝶翼。
她手里拿着长杆, 正在挑树枝上鸣叫的金蝉。
梁齐因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宋词》,翻开的那一页名为《鹤冲天·溧水长寿乡作》。
“梅雨霁,暑风和,高柳乱蝉多。小园台榭远池波,鱼戏动新荷。
薄纱厨,轻羽扇,枕冷簟凉深院。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竟与面前的景象有几分惊妙的重合。
梁齐因放下书,望向枝叶间的身影道:“阿傿,你在树上干嘛呢?”
季时傿一头扎在叶堆里,后知后觉地听到有人在喊自己,钻出来道:“抓知了呢,吵死了,没烦到你读书吧?”
“没有。”
季时傿转过头,又往上爬了几寸,她身手好,一整个人压在细长的枝桠上也稳稳当当,抬手挑完顶梢那只叫得最欢的知了后一跃而下,肩上扛着竹竿,手里抛着一只还没她半个拳头大的桃子走到梁齐因面前。
梁齐因探头看了看她手中的桃子,“熟了吗?”
“熟了吧,都快八月了。”
梁齐因唇线紧抿,犹豫道:“可是它还是绿的,阿傿。”
“哎呀说不定就这品种呢。”
季时傿用袖子擦了擦,一口咬上去,顿时酸得她口齿又苦又涩,五官几乎扭曲。
梁齐因忍俊不禁,“酸吗?”
“酸……不酸!可甜了!”季时傿坏心眼地扯谎道,伸手将咬了一口的桃子递到他嘴边,“你尝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