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逐别过脸,沉着声音,“《论道法》不过是先生著作中最不起眼的一个,里面内容大多在其他书里提到过,没什么看头。”
季时傿不懂这些,闻言愣了愣,将书拿回来,“哦,原是这般,那我明日还给梁齐因。”
“算了。”裴逐又忽然伸手从她手里将书拿过去,不情不愿道:“姑且将就看看。我看完自己去还。”
季时傿:“你爱看不看……”莫名其妙。
裴逐黑着脸,自知理亏,坐到一边不再说话。
这间食肆是是从前读书的时候,他们常来的地方。裴逐是家中庶子,母亲身份低微,伺候他的侍从多有疏忽,裴逐日子过的拮据,这间食肆价格低,他多年来经常到这里用膳。
偶然间季时傿发现了这件事,裴逐一开始还躲着她和戚相野两人,再后来混熟了,三个人就时常一起来这儿了。之后各奔东西,每年大家都在京的时候还会来这间食肆一聚。
戚相野永远是席间说得最多的人,相比较于他才华横溢的父兄,戚相野的口才基本都体现在说闲话当中。
方才提到了梁齐因,戚相野这会儿喝多了上头便止不住将话头朝向他。
“诶,你们知道那谁嘛。”
季时傿瞥了他一眼,“哪谁?”
“就是……”戚相野醉醺醺地打了个嗝,“梁、梁齐因他娘……”
裴逐没好气地回道:“国公夫人,谁不知道。”
梁弼的元配是京中世族白家的嫡女,诞下了梁齐盛与梁齐涵二子,但是梁齐涵在五岁的时候落水溺亡了,元配夫人痛失爱子,没有多久便撒手人寰。
京中世家大族间联姻是常事,白家女嫁到庆国公府的时候,梁弼还没袭爵,那时候老国公还在世,梁家势大,想要攀附国公府的人数不胜数,白家自然也不会将这个机会拱手让人,所以又从族里挑了个适龄的女儿嫁给梁弼做续弦。
便是梁齐因的母亲,白风致。
戚相野张望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道:“我跟你们讲,我也是听说啊,梁夫人嫁到梁家前已经与别人定了情。但是白家为了笼络国公府,硬是强迫她嫁给梁弼了,还把她心上人给……”
他做个了砍头的动作。
季时傿皱了皱眉。
戚相野继续道:“梁夫人嫁进国公府后深居简出,一直在后院吃斋念佛,对这个唯一的儿子也是不闻不问。他们夫妻感情不和,庆国公什么德行你们也知道,梁齐因不受他爹待见,连被他爹的小妾害成那样,梁弼都不管。”
他越说越上头,颠头播脑,身形摇摇晃晃,没一会儿就趴下去睡着了。
季时傿面无表情,若有所思,裴逐转头看向她,沉默地盯着季时傿的侧脸,想到方才的事,他忽然语重心长地开口道:“时傿,你要是退婚趁早些,从前季侯爷和老国公爷定下你们的婚事,也是看在他是世子的份上,你嫁过去不会委屈你。”
裴逐顿了顿,“可如今他是眼盲之人,又不能为官,一辈子就这样了,他上面还有兄长,袭爵肯定轮不到他,你别与他过多纠缠,梁老太君的丧期将满,届时便是你们的婚期,再想退婚便来不及了。”
他说的句句在理,季时傿听后不知怎么反驳,她一时哑然,片刻后才出声道:“我心里有数。”
裴逐盯着她,沉声道:“你有数便好。”
第7章 归家
过了晌午,戚相野喝得不省人事,瘫在包间的桌子上怎么喊都喊不起来。他身形高大健硕,裴逐是个文人,废了好大的劲都不能将他抬起来,无奈之下,季时傿只好道:“算了,回头我去戚府一趟,叫他家的人把他抬走。”
裴逐摸了摸额角的汗,喘了两声,“也成。”
付了账后二人走下楼,中午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已经停了,路边的石砖也半干,墙角冒出几株新鲜的蕈来。路上行人渐多,鼻尖萦绕着一股雨后的清润香气。
裴逐偏头看向季时傿,低声道:“我送你?”
季时傿瞥了一眼一碧如洗的青天,摆了摆手,“不用,侯府就在附近,你呀,新官上任,近来事务繁忙,我们又不顺路,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闻言裴逐抿了抿唇,季时傿话说的不假,纵然他此刻不想离开,但身边一堆琐事,连跟她再走一段路都成了难事。见此,他只好无奈道:“那好,我先走了……”
“嗯。”季时傿点了点头,可谁知裴逐却并未动身离开,她不解地看过去。
裴逐微皱着眉,似乎是在斟酌,犹豫了片刻才道:“时傿,你这次回京要待多久?”
季时傿一愣,想了想道:“西域通商路快要建成,太后寿诞将近,不出意外的话,这几个月我都不会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