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都兴奋得贴耳絮叨,唾骂两个不知廉耻的人,嫌弃得一边笑一边恶心。
楚秾却听得脊背发凉,一下就把窗户关了,自己心悸地跑回了床上。
那对继母继子,年岁相隔不过十岁,正是骄阳般的正好年纪。
没有人在意是谁杀了他们,也没人在意他们死了。
他们犯了滔天的肮脏错,就该死,被同自己朝夕相处的村民亲人们打死,而且没有任何人惋惜,死了都要吐他们一口唾沫。
楚秾躲进被子里,竭力给自己温暖,他心慌又焦虑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他和沈从祁。
小妈和嫡子。
尤其他还是个男的,继母继子尚且被万人追打,何况是他和沈从祁,几乎惊世骇俗,惊恐至极。
先前同沈从祁渐渐模糊的界限随着自己这点惊恐顿时清晰起来。
沈从祁是个任性的,他自己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越界了,居然对沈从祁态度软和下来。
他其实不该这么做的,不该对沈从祁心软,更加不该默认沈从祁的作为和想法。
他和沈从祁始终是不一样的,他不喜欢男的,他名义上始终是沈从祁的小妈,沈从祁霸道任性不讲理,却不代表他要妥协。
伦常纲理,是人间秩序的规则,只要远离沈从祁,他就能保持清醒。
也许沈从祁参军一回,军旅难熬,会喜欢上别人也不一定,楚秾暗想。
他压抑心头略微酸涩的知觉,下定决心要同沈从祁划清彼此界限。
但是楚秾却想不到,沈从祁回从战场上偷偷跑回来,楚秾浇花时,一转身就撞到了他怀里,他立刻蹦开了,他心头略微一动,然而反应过来后,他随即隐隐烦躁,咬牙问沈从祁:“你不是出省了吗?”
“你跑回来想干什么?”
“我想你啊,就跑回来了。”沈从祁笑,俯下身低头同他视线平齐,说道:“我想你想得,肝肠寸断。”
“胡闹!”楚秾十分警惕沈从口中的浑话,他抗拒说:“你不要再说混账话!”
“你现在参了军,也应当正气凛然,不要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沈从祁皱了眉,他察觉楚秾的疏离冷淡,他不高兴,以为是不知道谁又勾搭了楚秾乱说话,他道:“我参军不是为了大义凛然的,我参军分明是为了你,你要是如此,你同背信弃义的负心汉没有什么差别。”
“我没有说过要你参军。”
沈从祁才不理他的话,他说:“你不是问我,回来做什么吗?”
沈从祁同他对视,压低声音,蛊惑又冷静又带着一丝愤怒,他道:“我要你休了父亲,用你原本的身份嫁给我,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父亲和沈家可以给你的,我可以百倍给你。”
“父亲给不了你的,我还可以给你。”
“你疯了。”楚秾对着沈从祁的眼,却不知他原来藏着这么疯狂的想法,远不止违背纲理伦常那般简单,简直惊世骇俗。
“你再多说一句,你就活该被拖进祠堂行家法!”
“原来只能用家法严惩我啊。”沈从祁笑了笑,却毫无顾忌地变本加厉:“我从来不是个正常人,你不是心知肚明吗?我的……小妈?”
“你发疯,可我不是!我还想好好过日子。”楚秾无奈了,他都不敢看沈从祁的眼,沈从祁从来都是这么霸道又横冲直撞的,毫无顾忌地走向他,再逼他回应他:“这些日子我想清楚了,沈从祁,我始终不是你。”
“过日子?和谁?和那个中风在床上爬不起来的老头子?”
“他只差口气吊着了。”
“你们两个怎么过日子?小妈?”
“他是你父亲!”楚秾说:“沈夫人会伤心的。”
“父亲又怎样?我想要的,还是我名义上的母亲呢……”
“不要再说了!”
“不说什么?不说你怎么嫁给我?”沈从祁就是不解,自己不过离开了小把个月,楚秾就生疏地说要推开他,沈从祁都不知道这少年怎么如此善变。
“没有什么嫁不嫁,我是男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嫁人。”楚秾咬牙说:“先前我就一直说得清楚,你怎么不理会呢?”
“好,很好。”沈从祁性气也上了头,他说:“等我功成名就,我看你还能什么嫁不嫁。”
“你只能是我的。”
沈从祁把手里的东西丢在花盆里,被花枝缓冲了,没有任何声响,他就转身走了。
不欢而散。
楚秾望着他的背影,抿着唇,没有挽留的动作,直到那道身影走了,楚秾才拿起被扔在花盆上的那个小包裹。
里面放着一个饱满的土豆,还有一个雪白的陶瓷菩萨,慈眉善目,素净仁慈,底座赫然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