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那人日日来,只为流煜那短短半个时辰的琴音,日日只问流煜可有闲暇,日日被拒也只淡笑说句那明日再来。人人都说流煜不识抬举,老鸨也对流煜说过,流煜一句‘倘若你不愿我在此长留,那我离开便好。’把老鸨接下来要说的话全都让她咽了回去。
又一日,那人依旧留他。
流煜问他,“为何公子如此执着。”
“只为好奇,好奇白鸢公子的琴音为何起先忧伤,再日渐彷徨,而后近乎绝望。”
“公子日日来此,不过只为白鸢拙曲一首,不如今日就由白鸢请公子小酌一杯,公子觉得可好?”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流煜取过两个陶瓷酒杯,替那人斟酒再替自己满杯。
“白鸢公子现下可否满足了在下的好奇?”不遮遮掩掩,不拐弯抹角。
“倘若我不愿回答。”
“那在下只好明日再问。”似乎并不在意流煜的百般拒绝,拿起酒杯轻啧一口,淡淡得笑。
“为等一个人。”
“心上之人?”
轻轻颔首。
“未曾等到,何不离开此处去寻他?倘若……”未等说出替流煜赎身的话就被流煜打断。
“此处,是他送我的归处。我又怎么舍得离开?”
那人满目不解,对眼前之人好奇更胜,什么样的这般对他还值得他如此对待。
“可怨他?”
“怨过。”
“现在不怨了?”
“嗯,不是他的错。”
你可知?现下陛下派了人,就是翻遍整个国,也要把你和他寻出来?那日他在他父亲的书案前见着一封皇帝,有着流煜的画像。第一日他听完了曲子,拦住他那一瞬就认了出来,白鸢不就是流煜么?
竟然只一句,这是他送你的归处,就留在这青楼半年有余。
这些话但都说不出口,看一眼眼前的人,不着别的心思,不妨碍皇帝寻他,不帮着他逃离,全当作观戏一般就好。
流煜被眼前这人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发难,“今日就到这里吧,恕白鸢不远送了。”
“好,在下明日再来。”
……
一直到一日,那位知府公子再请流煜小酌之时,门外冲进来十一二人官兵,分出几人守着门,其余几人走向流煜。
老鸨虽说害怕,却不能让他们扰了生意,只身向前:“官大爷,您驾临我们小店有何贵干啊,不如坐下来喝一杯?妈妈我请。”
“让开。”那官兵显然不愿意多和老鸨纠缠。
流煜也不看向来人,只轻轻得叹一句,“该来的总还是要来。”
“不逃走?”那人也很是平静。
“我无处可去。”
“可需要在下帮你。”
“罢了,会连累你。”流煜对那人微微展颜,“这些天,视你作知己。谢谢你。”
流煜慢慢走向官兵,不反抗,不挣扎,任由绳索扣在手上,被压上马匹,飞驰而去。
那人后来娶了妻,有了孩子,回首一生,唯有那个叫白鸢的公子那一日那一个笑容,是他此生都不得忘怀的。旁的记得再深刻的经书,兵法,也不过是浮于灵台不入心罢了。
第59章 【番外】季少涵×流煜 04
皇宫内的水牢,流煜和季少涵被关在一间,屋里壁上挂满了为人行刑的工具。工具上斑斑驳驳的血迹,牢房里弥漫着渗人的血腥味,时而远处还传来夺命般的求饶哭喊声。
水牢里,昏暗的光线下,流煜细细看过季少涵身上每一处确保他没有受伤以后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来时,听闻抓他的人闲聊,说是季少涵怕极了痛楚,逼供的鞭子还未打到他的身上就招供了自己的所在。那又如何?季少涵没事就好。
水牢里无光无甲子,四肢被绑在血迹斑斑的木架子上,时而有人往他们口中塞入一些难以入口的食物捏着他们的鼻子逼迫他们咽下去。季少涵似乎对这种情形早就习惯了,也不挣扎任由他人摆布。流煜又何曾受过这种苦楚,只是脸颊旁留下的泪只因为念及那个人在过去的几年里日日受这般的折磨,看着那人空洞的眸子消瘦的脸颊,流煜满目的晶莹就止不住得往下掉。
两人被关入水牢的第三日,姬宁晔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才一进这水牢的门就捏着季少涵的下巴,扬言要人打他。
流煜根本来不及多思考,就扯着有些沙哑的嗓子吼:“不要!”怎么能再让季少涵经历从前那般的折磨,不然他当初用尽一切办法把他带离水牢又有什么意义。
“怎么?怜悯这个把你卖进青楼的人?如今同为阶下囚的你有这个资格说不要?”姬宁晔什么样子的人流煜又怎会不知,今日要怎么才能护下季少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