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贺臻机敏,一个闪身避开了他阿耶,退到了远处去,可他这一躲,叫钟家将军更加暴怒,钟知微连忙扯住钟三丁的袖口将他拦了下来:“阿耶,冷静,我下车,他扶我一下而已。”
“扶你!本来就该扶你!”钟三丁怒气未消,待他看清钟知微的打扮,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知微,这小子,这个狗东西,莫不是欺辱你了?!”
钟知微抚额只觉头痛:“阿耶,不是你想的那样,绝对没有。有你在呢,大庸的镇军大将军是我阿耶,他怎么敢欺辱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但一切都是意外,他没有欺辱我。”
“当真?”钟三丁仍有怀疑,钟知微斩钉截铁,“千真万确。”
檐下的雨落进水洼中,所晕开的涟漪,同浴桶中的水花晕出的涟漪一般无二。
隔着架花鸟乌木螺钿屏风,钟袅袅死活不愿离开:“阿姐,你悄悄告诉我,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你跟那个贺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钟知微靠着浴桶没有作声,招月帮娘子擦洗之余,还得应付家中的小娘子:“二娘子,娘子刚才不是答了吗?没关系,你就先回去吧。”
“阿耶说了,你这个年龄,小娘子思春有喜欢的郎君,再正常不过了,你不要害羞呀。”钟袅袅只把招月说的话当作耳旁风,继续痴缠道。
“钟袅袅,你的规矩呢?”钟知微不耐冷言开了口,却不想今天竟是她冷脸也没用了,钟袅袅听她出声反而越发兴奋起来,“哎呀阿姐,你就告诉我吧,不然我今日不知道的话,会茶不思饭不想还睡不着觉的,你忍心看你唯一的妹妹那样吗?”
钟袅袅语罢竟还假哭嚎了起来,钟知微只觉头痛欲裂,钟袅袅嚎了半晌还不停,钟知微终是不耐打发道:“说没关系你又不信,脑子和嘴长在你身上,那你说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钟知微本意是反讽,却不料钟袅袅却兴奋地揣测起来:“阿姐!你承认了!阿耶说得果然没错,你和那个姓贺的,是两情相悦!”
解释不了,不解释了。
钟知微长叹一口气,闭目沉进了浴桶之中,只盼能抵消这魔音穿耳。可倘若她能未卜先知,知道这不解释所带来的令人嗔目的可怕后果的话,她必不会任由家人胡乱揣测,这般轻易放过。
第19章
入夏多雨,连绵的雨温温吞吞纠缠了好几日才停歇,而雨后第一个艳阳天便轮到了端午祭。
五月五,圣人于兴庆宫三殿宴群臣,钟知微早早送走阿耶,装点齐全,带着妹妹也出了家门去赴宴。
此次端午祭正赶上国子监祭酒何隆母亲的寿辰,国子监祭酒什么身份自不必多言,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祭酒座下学子无数,因而即便他本人不至,主动来为他母亲祝寿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何宅正门处车马如流,钟知微看得分明,宴上来的多是未有妻室的年轻官吏们,这寿宴面上为庆寿,只怕实是为正值婚龄的何家娘子相看。无论这些郎君是单纯因着祭酒的面子而来,还是对何家的用意心动,总之这都正合钟知微的意。
宴席就设在何家庭院内,钟知微在交了拜帖和贺礼,同认识的娘子们寒暄几道后,终于落座。
“阿姐,刚刚回廊里的那个人,他是贺家那小子吧?!”将将坐下,钟袅袅便靠了过来,钟知微伸手将她推回原位,冷眼呵斥道,“坐好,这不是家里,别没规没矩的。”
“但是阿姐,那个看着真的像……”钟袅袅坐在位置上还不老实,她身子是不动了,嘴巴却不停。
钟知微冷声截断她的话:“再继续的话,这个月的月例便没有了。”
此言一出,钟袅袅才安静下来。
钟知微无声叹息,临行前钟袅袅一直磨她缠着要来,钟知微本想着女眷间的交际往来这些种种,钟袅袅未来亦不可避,多让妹妹见识见识也好,这才选择带上她。现在看来,她只怕,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钟袅袅的视力没出错,贺臻的确是来了,可她此行可不是为了贺臻来的。
男席与女席之间隔了帷幕,但这帷幕质地轻薄,风一起便随之扬起,钟知微这厢正在失语,她眸光流转之间,却冷不丁同男席里熟悉的那人对上了视线。
只一瞬,两人重又挪开了眸光,今日不是第一次碰面了,回廊内擦肩而过时,他们都没有打招呼,更不必说现在相隔这么远了。
“胡兄,翰林内供职可顺利?”
“那还用说,胡兄可是祭酒往日最看重的学子,他若都不顺利,我们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在座的诸位,哪个不是祭酒寄予厚望的?可别再这么说,折煞胡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