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听到一半就出声喝止的不是贺臻,是钟知微,“什么强取豪夺?乌七八糟的,这于理不合!”
孙易何自知先前理亏,立刻机敏改口:“娘子说得是!那就这样,奈何那女子对那男子无意,但那男子又是个情种,他眼中再看不见其他女子,于是他下定决心一辈子为女子守身如玉……”
“不行!”这次不耐烦出声的是贺臻,“你们自己听听,你们编的这像话吗?一眼就搭上一辈子了?这得是什么天仙?别说了,改改改!”
“对对对!都怪现在的小娘子就爱看这样的,这不对!肯定得改!”三人见苗头不对,又调转了话锋欲改。
“慢着。”钟知微思索着扬声道,“我倒觉得三位先生这个方向合理,一是小娘子爱看,二是于我们要的效果相合。”
“呵,那我还觉得前面那个强取豪夺合适呢,强取豪夺仍然爱而不得,岂不是更有劝诫意味?”贺臻并不同意,争辩出声。
“某些人为了一己之私胡说八道的样子,真叫人难以入目。”钟知微摇头。
贺臻嗤笑:“满口仁义道德的人信口开河,才是真的不堪入目。”
“先生,别管他,就按刚刚说的来。”
“最开始那个更好,听我的,照那个写。”
两人一时间横眉怒目寸步不让,倒让孙易何三人惊叹起来:“没想到娘子和郎君竟是如此爱戏之人,倒是让我们三个自以为爱戏成痴的人自愧不如了!”
“我们三人多少年没碰见如此投缘爱戏之人了,既然这样,那便细细地聊!从头开始!从这男子和女子的身世性格出发,二位意下如何?”
“对对对,商行内有客房,娘子郎君宿在坊内也方便。二位是懂戏之人,若有高见,娘子郎君现下直言便可!”
三人一脸兴奋,端出一副要和他们俩推心置腹,大聊个三天三夜的架势出来,恰如一捧从天而降的甘泉,叫正在争执中的两人哑火了。
雅间内静了下来,在一片寂静中,钟知微率先起身:“不若今天就这样吧,儿还得替阿耶采买,先生们说的那几个方向,儿觉得都很好,拿捏住男子有意女子无情便可。”
贺臻也站了起身:“说得不错,哪个都行,主要的不错漏就是了!先生们的实力,某心中有数,你们自由发挥便可。某还得回一趟少府监,也就先告辞了!”
在孙易何三人的再三挽留下,两人出奇地达成了一致,虽然出雅间门之时,二人依旧没有给对方好脸色看,但担心后面有人急追似的步履匆匆、连二赶三却是如出一辙。
钟家的车驾就停在童家商行门口,钟知微出了商行便入奚车,待她坐定后,招月躬身递上一盒精美的茶点,道:“童掌柜方才让人送来的。”
钟知微颔首:“你用吧,刚见了贺臻,现下没胃口。”
“娘子!娘子!”远处似有童子的声音追赶着飘来,但随着行进中的车驾越来越快,那童子的声音便隐去了。
钟家主仆未曾听见声音,车驾速度也丝毫没慢,那灰布短衫的男童追着奚车跑了半条街,终是力竭停了下来,他叉着腰,显出机灵的面庞和炯炯有神的眸子来,他恰是那日唤贺臻恩人的那个男童。
第15章
从孙易何三人交完戏本子,再到戏班子排练完毕至慈恩寺演出,整个过程耗费了近半月,待到戏班子正式演出那日,正赶上四月祈嗣日,这一天里去奶奶庙求福求子者众多,而慈恩寺前来观戏的人也比之上次更多。
南明台下,一片喧扰,戏班子辰时末开演,钟知微巳时才至,原因无它,这出《冬宜密雪》要演些什么,钟知微先前看过早已心知肚明。
但知道是一回事,面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钟知微站在远处只远远观望了一眼台上,就挪开了目光,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寺院□□到处人来人往,她避开人群,依旧是照上次的办法入了南明塔,只不过这回过了塔顶入口,钟知微等在楼梯拐角之处却没急着进去,这出戏还没演完,能避则避,她无论如何是不想看。
塔下乐声同人群的喧闹声隐隐透过石壁传来,她静默直立了许久,有脚步声自下而上传来,一晃眼再看,是贺臻到了。
贺臻眉宇之间夹杂着烦躁与嫌厌,他不时单手掩耳,走得飞快,当他踏过最后一层台阶,拾阶而上入了塔顶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立在此处而不去寻公主的钟知微,他在惊异之下放缓了脚步。
南明台下以他们两人为原型唱念做打的咿呀声越发刺耳,两人对上眼神,忽又双双移开,一时间无人开口说话。
贺臻步速虽放缓了但步子没停,他自钟知微身前而过,没走几步,他忽又回过头来,上下打量起了钟知微,隔着轻薄的幕篱,他眉宇间的燥郁霎时间化掉了:“钟家娘子等在这儿做什么?为何不入内同公主一同观戏,如此更好让公主看得分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