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知微顶着贺臻质问的眼神,绕过李栖迟走到了贺臻面前,面不改色压低声音解释道:“公主异于常人,若要让她死心,须得用上特殊手段。”
贺臻眼里薄怒未消,他反问道:“特殊手段?那你怎么不说,是你倾慕我,对我有意呢?”
“必须得是你倾慕我,公主得知你另有所爱,才会死心。”钟知微眼神毫无漂移,堂而皇之道。
贺臻顶了顶腮,没好气道:“那你不如直接说,我们俩情投意合,求公主不要棒打鸳鸯,岂不是更好?”
钟知微以匪夷所思的神色上下打量了几眼贺臻,不冷不热讥讽道:“我怎么会为了你这种人,辱了我自己的名节?”
贺臻被气笑了,他哑然道:“那便可以辱了我的名声了?”
钟知微分外冠冕堂皇:“成大事者,哪个不是忍辱负重?你忍一忍吧,我已经快说服永福公主了,你别来搅局,配合着点,这算不上难吧。”
钟知微话落,不等贺臻反应,便转过身来,如哄孩子般温声对着李栖迟说:“公主,儿刚才讲的,您能听懂吗?”
“我能听懂。”李栖迟迟疑着点头,“可是,姐姐,你不会是在骗我吧,你怎么会不喜欢贺臻哥哥呢?”
“怎么会,儿刚才所说的句句属实,不信,让贺臻来告诉你?”已经昧着良心说谎了,便也不差这一句两句了,钟知微朝贺臻使了个眼神,要他回应。
贺臻怒气未消,他听见却装作没听见,收回视线双手交叉,活动起了他的手指,钟知微又开口没感情地催促道:“快点,不会说话吗?若你不说话,责任可不在我。”
两个娘子都盯着贺臻,等着他的答复,此情此景,钟知微几乎是把他逼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当中。
贺臻的手指骨节被他捏得咯吱作响,他眼底怒意澎湃,最终在寂静当中,他咬牙一字一句恶狠狠道:“她说得没错,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14章
世上之事向来如此,人人喜好不同,甲之蜜糖,乙之□□。
李栖迟在听见贺臻的回应后沉默了下来,她静默一阵,歪着头不解道:“可,歌舞戏里不是这样演的。”
“公主,不是事事都如戏里那般的,歌舞戏同现实不一样。”钟知微温声开导。
李栖迟还是摇头:“有什么不一样的?台上的人开心的时候会笑,难过的时候会哭,他们有喜欢的东西,也有讨厌的东西,他们和我是一样的啊,怎么会不一样呢?姐姐,你说的,贺臻哥哥喜欢你,但你不喜欢他,我能听懂,但我不明白。”
钟知微眉梢微蹙,她放慢语速压低了声音:“台上的喜怒哀乐是话本先生编排好的,梨园子弟们只要练熟了技艺,照本宣科就好,可现实里的一切,没人能够编排好。”
“公主,就好比下面演的这出《满庭芳》,他们一对才子佳人,心心相许是没错,可他们在台上的这一言一行,全都是编排好的,只消通读了话本,便能知道他们接下来的要做什么。”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相遇时下了雨女子给男子递伞,那么便一定会下雨递伞,绝不会有意外或不同,但这世上不止有雨天,也有艳阳高照,还有雪虐风饕。”
“这就是戏与现实的不同,戏由人编排,只有那一种可能性循环往复,但现实里无人操控,有的是无数种可能性,其中自然也包括,贺臻心悦于我,但我对贺臻无意这一种可能。”
钟知微洋洋洒洒说了一大段,李栖迟听得极认真,认真到直至钟知微语罢,她还在出神。
待她发完愣回过神来,李栖迟瞪着一双小鹿般澄澈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钟知微:“姐姐,你说得真好,除了阿兄,好久没有人跟我说这么长的话了。可是,对不起,我没能听懂。”
“掌事嬷嬷教导过我,我没听懂的话,不要说出来,只要不说话就行了,但是姐姐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所以栖栖决定告诉你。那些编排,可能性什么的,好复杂,我听不明白,现实……现实……我只知道,我乖乖听阿耶的就好了,没有你说得那么复杂的。”
望着李栖迟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睑,钟知微倏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贺臻此时也垂下了眸子,看不出他的情绪来。
钟知微默了片刻,再度提起唇角,温和笑着开口:“没关系,与公主无关,是我的问题,我不善言辞,说得太复杂了,公主,那我换个方式跟你讲……”
钟知微一直讲到午后,她费尽了口舌穷其所能去讲,可直到南明台上的那戏演完了,永福公主随着禁军回兴庆宫的时候到了,李栖迟还是没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