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当某是看错了吧。不过,某斗胆问一句,先来的钟家娘子独自一人在这儿是做什么呢?”贺臻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面孔,终于问到了关键。
都是千年的狐狸,大可不必扮什么聊斋。
贺臻那双带笑的眼睛,叫钟知微恨得牙痒,他不是偶然来这儿的,他必定是刻意来找麻烦的。
钟知微自认还没那么轻易就让他抓住把柄,可今日他既来纠缠了,就注定了难以善了。
“让贺家郎君看笑话了,儿一向骑射不精,方才一时不慎,扭伤了左脚,不能再自己驭马,只得等在这儿,待我的婢子寻人来接应。”钟知微蹙眉叹息道。
原本打算用在马修撰身上的话术,竟是用在了这等无耻小人身上,钟知微看似颔首哀婉,实则内心怒极。
事已至此,她只得以退为进:“先前未曾第一时间告诉贺家郎君,同贺家郎君求援,是因为先前你我二人误会重重,儿惶恐贺家郎君仍然心有郁结,还记恨着儿,这才没有同贺家郎君开口。“
“可贺家郎君既然主动提了,自当是心胸开阔不再介怀了,那儿便也不藏了,儿现在行动不便,派去求援的婢子又还未归,贺家郎君可否帮忙去催一催,寻个车驾来,把儿送回潏河旁的钟家别院。”
贺臻托着下巴的手一松,他手撑地面,略一使劲,站了起来。
这人起身的第一时间没有什么大动作,他只是微微歪头,似在思忖的模样,片刻后,他转过身,伸手从身后的乌桕树上掰下来了一截手臂长的树枝。
树枝于他手中被抛起又落下,贺臻掂了掂那截树枝,而后才迈步朝钟知微走了过来,不过五步,人便已立到了钟知微身前,他躬身伸手,那截树枝冲着钟知微而来。
这是……要她握着树枝起身?这个小人,有这么好说话?钟知微心下正纳着闷,不知是接好,还是不接好。
可贺臻没给她犹豫的时间,那截树枝越过了她的手,往更下方去,直直敲在了钟知微的左脚脚腕上,与此同时响起的是贺臻带着笑的招恨声音:“你这说得不对,我这个人呢,不存在宽宏大量,别人敬我一尺,我就要还回去一丈,我呢,确实记恨你。”
贺臻!贺臻!贺臻!!!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无耻到这种地步?!
钟知微咬紧牙关,掩在衣袖下的手紧紧已然攥成了拳,可她面上却还要装出伤处被触的痛苦难耐来,真当是酷刑。
钟知微咬牙一字一顿:“贺家郎君这是做什么?就算不能帮忙,你也不必往儿伤口上撒盐吧!”
她这般严肃,可面前的人竟是笑出了声,贺臻那满面的笑容,直叫钟知微恨不得自己是个市井泼妇,此刻便能毫不顾忌上去挠花他的脸。
而面前笑容刺眼的人,直到他笑够了,才慵懒开口道:“喂,钟知微,别装了!累不累啊你?我在上京城里糊弄人的时候,你们家都还没迁进来呢。什么扭着脚了,别拿这套来骗我。”
第7章
他……这是真看出来了?还是纯粹在胡诌?分明自己一点破绽也没露,再说,他又不是医官大夫,就算是懂皮毛医术,隔着衣衫又怎么能轻易断病?可他既然敢这么说,就不能掉以轻心。
钟知微内心警铃大作,面上却分毫不显,她抬头冲着身前的人怒目而视道:“贺家郎君,即便你记恨我,也不该这样胡言乱语!简直,无礼至极!”
“说了,别装了,你这样就不累吗?”贺臻把玩着手中的树枝,懒懒散散的模样不变。
钟知微怒音回话:“贺家郎君的话,儿听不懂,若你继续这般无礼的话,儿也没什么好同你说的了。”
贺臻手一松,那截树枝被他丢开了,他扬声道:“行,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扭了脚的钟家娘子就在此处等着吧。”
随即贺臻转过了身,三下五除二,在钟知微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攀上了两人身旁的那棵乌桕树,待他在树上稳稳坐定,他又继续开口:“我劝钟家娘子一句,趁着现在,赶紧走,不然一会,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这算什么?威胁吗?呵,跟这个人讲礼仪,简直对牛弹琴。
钟知微冷面回声道:“无论你信不信,我的脚扭了,现在走不了!待我家婢子带着车驾一过来,我会立刻离开,没人想跟你贺家郎君待在一处!”
好在留了一手,先前她已经交代过招月,无论那位马修撰来不来,午时前,招月都要带着车驾过来寻她,避免露了馅,虽然时候还早,但总归钟家的车驾会过来。
树上那人凉凉发声道:“可以,那钟家娘子就在此处呆着吧,别后悔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