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江侍郎硬是有几分文人的骨气,啐了楚王一口痰,破口大骂道:“无耻之徒,先帝若在天有灵,定会……”
剩下的话他再也说不出来了,因为楚王一剑把他给捅了个透心凉。
鲜血溅洒到楚王身上,江侍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咯咯声,栽倒在地,身体抽搐几下便身亡了。
死不瞑目。
这一幕把在场的文武百官刺激到了,有人甚至吓尿了裤子。
楚王怒火中烧,指着他们道:“你们这帮畜生,敢背着老子造事,今日谁也别想活着走出乾政殿!”
众人不敢吭声。
楚王阴鸷地看向龙椅上的天子,立刻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拽下台阶。
少年天子被吓哭了,一个劲求饶。
楚王恨声质问道:“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老子养了你这么些年,还养出反骨来了,我今日倒要瞧瞧,你册封的那个镇国大长公主能不能来救你出这乾政殿!”
天子梁严被他凶残的模样吓坏了,惊恐地掰他的手,软弱求饶道:“楚王开恩,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楚王一脚把他踹飞。
梁严不慎滚到江侍郎的尸体旁边,手上沾了血。
望着满手血腥,常年处在高压下的少年彻底崩溃,再也忍不住悲声痛哭起来,高声大叫道:“楚王狗贼,你杀了我吧!今日就杀了我!”
说罢发疯不要命朝楚王手里的佩剑撞了去。
众人惊呼:“陛下!”
幸亏楚王眼疾手快,没让他寻死得逞。
那少年天子以卵击石的绝望举动牵动着百官的心,一些对梁王室忠心的官员无不激愤,纷纷唾骂楚王狼子野心。
楚王岂容得了他们放肆?
他接连捅死了三名官员,才被心腹死死拽住,劝他别捅下去了,要不然只怕半数官员都会被捅死。
整个大殿内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叫人看着胆寒。
楚王怒不可遏,大骂这帮吃里扒外的狗官,梁严则失魂落魄地坐在冰凉的地上,两眼无神,好似提线木偶般没有任何生气。
从清君侧后他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常年笼罩在楚王的阴影下,备受煎熬。
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皆被屠杀,孤身一人被困在这座看不到头的高墙里,只剩下了无尽绝望。
楚王试图把在背后搞事的人揪出来,倘若百官不给他一个交代,今日就在乾政殿把他们全杀了,统统去给先帝陪葬。
当朝堂上的消息传到公主府时,武安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素娥给她整理妆容。
柳元娘心中不是滋味,黯然道:“主子真的要去吗?”
武安表情平静,只静静地望着铜镜里那张陌生又熟悉的容颜,淡淡道:“我这一生也算是值了,享了大半辈子的荣华,该还给梁家了。”
此话一出,柳元娘不禁红了眼眶,一旁的素娥亦是偷偷抹泪。
武安取来一朵洁白的绢花别到发髻上,算是祭奠自己。
柳元娘是忠仆,喉头哽咽道:“主子去哪里,奴婢便跟到哪里。”
武安平静道:“倒也不必。
“我梁文惠孑然一身,无父无母,无夫无子,一生了无牵挂。
“今日去了,总得留两个人在生忌时给我烧些纸,送两杯薄酒来。
“你们若是跟着我赴死,他日坟头萋萋,谁还能来给我烧香敬酒?”
这话说得柳元娘泪雨如下。
素娥哭道:“主子……”
武安皱眉,“我还没死,就哭成这般,晦气。”
两人连忙擦泪。
武安起身整理一袭素白。
她已经五十三了,虽然上了年纪,却保养得很好,鹅蛋脸仍旧饱满,眉目里孤高自傲,颇有几分与世隔绝的清冷。
她走到衣冠镜前,很满意这身丧服,干干净净,不沾染任何污秽。
“走吧。”
柳元娘和素娥含泪送她出府。
马车早就在府门口等候,公主府里的所有仆人都走到门口恭送。
武安由柳元娘搀扶送上马车,她坐好后才道:“都散了罢。”
柳元娘后退,众人跪拜行大礼。
仆婢们无不悲切,跪拜送她离去。
待马车动身朝皇城驶去,人们皆是忍不住小声呜咽起来。
公主府离皇城倒也不远,武安平静地坐在马车里,记得她开府时,还是皇后亲自替她选的府邸。
自家阿娘总是心疼她的,什么好的都紧着她,生怕她没有。
从降生之起,她就带着一生的荣耀。
上苍待她是宽厚的,同时也是苛刻的。
给了她万众瞩目的荣华,也剥夺了她为人母的喜悦,中年丧夫丧子丧母,全赶上了。
那段艰难的岁月彻底把她击溃,心灰意冷。
后来重新振作潜心修道,不问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