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他这些年过得不大顺遂,整个人形容消瘦,曾经那个神采飞扬的儿郎早已不复当初,只剩下那抹笑还是如当初那般腼腆不好意思。
赵雉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忍不住戳他的肩膀,问道:“你这双腿怎么弄成这样了?”
吴元当即同他讲起经过,听得赵雉五味杂陈。
不愿提及那些糟糕的往事,双方就最近几年的情形叙旧。
听到赵雉从江原打到安县再到现在的永庆,吴元难掩激动,一张瘦削秀气的脸庞上晕染着欢喜。
“现在三爷腿上的旧疾如何了?”
赵雉推着四轮椅车道:“已经是老毛病了,冬日里难熬些,不能受寒,但凡遇到变天时就会疼。”
吴元:“也亏他受得住。”
赵雉:“我们这帮人生来就是马背上的人,就算死,也得死在战场上,方才是归宿。”
这番话令吴元颇为触动。
他毕竟从过军,哪怕已经成了废人,也曾有过热血。
赵雉带他去操练场,看到那些意气风发的年轻儿郎,吴元整个人仿佛又重新活了过来,回到了曾经在军营里的那段日子。
哪怕他们过得并不好,遭受过不少委屈,仍旧难掩心中的激奋。
赵雉双手抱胸,也很满意现在的劳动成果。
似想起了什么,他问起鲁则的情况。
那人可是他曾经的武将师傅,才进军营时挨了鲁则不少打,可以说这一身的武艺都是在鲁则棍棒下洗礼出来的。
吴元并不清楚,说道:“我离开营里时他还在,后来就不清楚了。”
赵雉很是遗憾。
这些年人们各奔东西,世道又乱,自顾不暇。
现在奉三郎在临都的,赵雉差人去把他寻回来。
不一会儿梁萤和李疑过来,赵雉同他介绍,吴元行拱手礼。
在一群老爷们儿中忽然见到一位生得秀雅的女郎,吴元颇觉诧异。他生性腼腆,不好意思看她,眼神回避。
起初梁萤对他没什么印象,只是觉得他的绰号有点意思,叫受气包。
还有他坐的轮椅跟现代的两轮不一样,是四个轮,前面两个大的,后面两个小的。
梁萤看得稀奇。
之后吴元在驿馆落脚。
这两天赵雉带他到郡内转悠,领略当地的风俗人情。
他们提及江原,吴元称赞那边的治内。
赵雉却很是不屑,说道:“纵使江原治内再好,那边的老百姓也没我们这边富庶。”
当即同他说起郡内的各项政策推行,听得吴元大为惊诧。
许是一直处在混乱与被剥削中,导致他根本就不信有这样的世道。
赵雉颇有几分嘚瑟,说道:“这原本就是空中楼阁,以民为本的世道原本就与朝廷背道而驰,可它就是生存了下来,这中间自然也费了不少心思去博弈。”
吴元看着他,感慨道:“秀秀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
赵雉失笑,“哪里不一样了?”
吴元认真道:“多了几分悲悯。”
赵雉沉默。
吴元:“我记得你以前在军营里是最莽的那个,挨的打也最多,公认的不知天高地厚。”
赵雉双手抱胸,“饭也吃得最多。”
吴元笑了笑,“那时候鲁大头把你打得最凶,却是最器重你的,不曾想,最后却落草为寇,他若是知道了,想来会痛心疾首。”
赵雉无奈道:“现在花钱买官,不就归顺朝廷了吗?”
吴元也挺无奈,“这世道真叫人不知说什么好。”顿了顿,“上天也是开了眼的,在我们那批新兵蛋子里属你天赋最高,虽然受挫,到底还是重新起来了。”
赵雉扭头看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吴元坦然道:“我已经废了,以后会归乡,陪家中父母。”
赵雉:“你可以到这边来,永庆可以安置你。”
吴元摇头,“我的性子秀秀应是知道的,若受你们照料,反而活得不自在。”
赵雉没有吭声,知道他的自尊心极强,是个宁折不弯的人。
没过两日奉三郎回来,看到他的情形心中颇不是滋味。
三人坐到一起吃酒叙旧。
奉三郎自然是竭力劝他留在永庆。
吴元并没兴致,受不了自己被这群人处处照料。
不过过来见到旧友们重新寻得新生活,还是感到挺开心。
最终在这里呆了十日,他还是遵循内心要归乡。
奉三郎颇有些担忧他的身体状况,吴元倒是坦然,说道:“待我真到日子过不下去的那日,我再来投奔你们。”
赵雉双手抱胸,“现在还能折腾?”
吴元点头,晃了晃自己的双手,“做些木工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他执意要回去,两人也未强求,只道他若想来永庆,随时都可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