觞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微微一愣,但是表情依旧很淡然,时念没抱着什么希望听见他说什么,可能是一些“很好”之类官方的话,他们又不熟。
“你要是实在说不出来,也没必要说……”
觞与时念四目相对,淡然的吐出几个词:“可爱,没野心,善良,啰嗦。”最后在悠悠的道道出最后一个词:“傻。”
这两个骂人的词里面还加两个夸人的词,真是不容易啊,好在他说的是实话……是实话。
时念很开心的露出贝齿在笑,觞就定定地看着他笑,时念就这样一直的笑着,知道眼泪在眼角汇聚,终于停下。觞不解的问:“请问我说的可有错?如有,勿怪罪。”
“前面没错,但你后面那个没有对。你说傻,不好吗?”
时念抬头看着头顶上那圆圆的高挂在天幕上的琥珀,掰弄着手指,觞摇首,时念道:“傻就没有七情六欲,优柔寡断,不需要自己的生存而担心,不用提醒吊胆着,看人单纯,每天都能过的开开心心的,多好……可我觉得我们都做不到。”
觞说:“我觉得你做到了。”
时念怎么觉得眼前这人儿拐弯抹角的骂自己,但没感说出口,他摆了摆手道:“不,我没做到,差一点……差七情六欲。这个太难割舍,你体会过吗?”
“……”
“我想你没有。”
觞沉默,似乎在想什么,时念的话,让他的脑海里浮现一个人的身影,他因此将酒杯捏紧,手指关节处有些发白。
“好了,不聊了,来咱们……喝酒!”
时念一把端起酒杯,神情似是有些决然,微笑着一口饮尽,一滴不剩干干净净,给觞瞧瞧。觞见他也没有什么反应,便嘬了一小块,仔细品尝后再放下心再全部饮尽,酒冽回甘,觞寒冷的身体一下子就温暖起来,时念觉得指尖稍有发冷,再给觞斟了一杯,两人碰杯,再一口饮尽。
时念喝的时候,从不看酒,一直就看着觞。时念突然手软,酒壶失重落下,觞眼疾手快接住。时念不好意思道:“今日逛的有点累,酒壶都拿不住了。给我,我来倒。”
觞将酒壶递还时,碰到时念的手指时,瞄见他的手指发青,冰冷无比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天气太冷了,穿少了哈哈哈。”
时念没有再与觞碰杯,而是独自一口闷进口中,眼神水灵,眼圈愈发红,嘴唇却开始苍白,觞摸着杯沿,没有多言,只觉得时念有些不对劲。
时念再次喝进酒时,胃如针扎,胸口被人压着,就喝进一口,骨髓都感受冷,他这次没有一口饮尽,顿了一下,觞停口。他瞪大了眼睛,时念的酒里好似变红了些,他的嘴角有一丝的暗红,时念又要饮下的酒水。他一把抢过,喘着粗气,时念的脸色早已发青,却微笑着看着他,眼神是那样的深情,苍白动人的让他心在颤抖,觞不可思议的道:“你……这酒不会……不会……”
“酒没问题,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时念已经发虚,语气极其的轻,半闭着眼,似想睡觉。窒息感觉愈加明显,嘴边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溢出的鲜血愈加的多,时念还是笑着看着觞,动人心弦。
觞问:“为什么我会没事?”
“因为……因为你没吃……”
时念意识开始慢慢沉入深海中,一点点溺亡的水漫上。“没吃什么?你说清楚!”觞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从未有过的情绪伏动,时念蜷曲了下身体,他不自觉的发抖。觞肉眼可见的抖动,他脑中闪过一道白光:“是糖葫芦……”
觞手在颤抖,时念只有点头的力气了,是,他料到觞不会吃这个,他不会吃的……时念眼皮一沉,眼前一黑,没有力气再支着,觞下意识去扶住他,将他搂紧进怀里,他感受到时念的僵硬,嘴边的血怎么也擦不完,觞焦急的喊着:“时念,时念,时念!”
时念勾唇一笑,从牙齿间挤出:“没想到,你还会喊我的名字……这样也很值。”
“你等等,我叫……大夫……”
时念伸出手,觞一把握住他的手,时念感受不到觞的手在抖动,他已经麻木了:“觞,别……别叫!”他咽下血水:“你是来杀人的,不是来救人的。”
“你!你知道?”
时念回答的只有微弱的鼻音:“觞……答应我几件事:靖王府里的书籍,要是洛欣宇喜欢……帮我……帮我给他……还有……有地窖里的……酒,给……给陈锦柳,他每次……都要坑走几坛,干脆都给他吧……”
觞没有说话,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看着时念费力的睁开眼睛,他眼里藏着星河,他艰难的抬起手摸上觞的脸,他一笑,觞觉得自己心紊乱起来,这一笑疼进他的心里,刻在他唯一亮着的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