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了自己恐惧的声音,他不会再让自己逃避了,他很深入地在剖析自己。
他需要想好,想明白,然后,以后他该怎么处理褚寒。
还是关入冷宫吗?
他想到褚寒望着自己时,永远明亮纯粹的眼睛,干净张扬的笑容,他像御花园中最漂亮,色彩最艳的蝴蝶,像水墨画中,突然闯入的色彩,让他的眼前猛然一亮。
李乐童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褚寒,就像一颗漂亮的石子,噗通一声,掉进了他平静无波,日复一日枯燥的生活中,激起无数不平静的涟漪。
从一开始,褚寒的明亮就太与众不同了。
他的心思再简单不过,只是喜欢他。
喜欢他,所以想讨他欢喜。
李乐童依然不解,就像现在的他,回忆十年前的自己,不解当时的他为什么要去讨好别人,他也不解现在的褚寒,为何因为喜欢,就这样奋不顾身地为他跳湖摘花。
以褚寒对自己身体的认知,说一句奋不顾身,当真不为过。
他虽不解,可也难以自已的为之心软,为之动容。
他无法拒绝、忽视这样赤子之心待他的褚寒。
他也不想让褚寒这样小心的讨好,付诸东流,他讨好过别人,他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尽管出发点不一样,感情也不一样,可李乐童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想要得到同样的喜欢,如果没有得到,还被伤害,会有多难过。
李乐童好像想通了,他总算停下了转动荷花的手,又看了眼小小的荷花,将它放了回去,一同放回去的,还有他那碎了一地的铜墙铁壁。
是的,他知道他碎了的是什么,也知道他恐惧的是什么。
是他在意识到褚寒想要攻心时,他为自己的心房搭建的铜墙铁壁,严丝合缝,浑然一体,不准许让任何一根名为心软的线钻进去。
但人心就是这样。
他当时那样的提防,不就是因为清楚人心有多难控制吗?
可他还是没防住,还是被趁虚而入了。
或许在他初见褚寒,警惕地搭建这面铜墙时,就预感到了现在的局面。
人心,最是危险。
李乐童眉眼清冷,长长的睫毛低垂,掩住了里面的诸多情绪,他将自己剖析了个彻底,甚至将过去的记忆都放了出来。
但他好像还是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
他只是让自己接受,他的确心软了,他对褚寒,有不一样的感情了。
但结论,仍然没有。
他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按照原计划,把褚寒关入冷宫。
就像君后那样。
李乐童把日记也放了回去,露出底下的奏折,他看了两眼,是在说今年的丰收。
李乐童想起刚才自己的问题,‘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去了镇子,没有父母,他能做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
乞丐。
所有人都知道清正帝在回宫之前,在外流浪了一年,可这流浪,没人敢说,是乞讨。
李乐童当时才十岁,除了乞讨,他没有任何能活下去的办法。
但就是乞讨,他也差点死了。
因为那年,是个大灾年。
皇帝无能,国库空虚,百姓都要饿死了,也放不出粮食来。
李乐童做小乞丐的那一年,看遍了世间的冷暖,尝遍了世间的苦,他知道人在饿极了的时候,是会失去理智的,知道易子而食不是个传说,终于知道民以食为天这五个字的含义有多重。
他做了皇帝后,最大的目标,最常说的,便是,他想让天下百姓,都有饭吃。
因为曾经的他,就差点饿死在了脏乱的街头。
李乐童忆起他做皇帝的目标,清隽俊美的眉紧蹙起来,眼中淡淡的温和也凝聚起来,重新变得冷漠凌厉,在国家大事面前,褚寒算不得什么。
他是要做千古一帝的。
他有更多的事要做,他有许许多多的百姓,他要做的更好。
至于褚寒,他愿意怜惜些他,待他再好些,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不会回应褚寒,更不会再往前走了。
李乐童做事慎重,一定要确定万无一失,他叫来影卫首领,命令他亲自前往青国一趟,这一次,彻查皇后褚寒的身世,他所有的过去,“必要时候,潜入青国皇宫。”
影卫首领深深拧眉,抱拳,“是!”
这已经是皇上第三次命令去查皇后了,前面领命去青国的影卫,至今还没回来,皇上就把他也派出去了。
可见这次决心有多重。
“属下将首领一职暂且交于影三,由他保护皇上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