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皇帝,不仅没能护好自己的子民,还因为想到可以借此铲除异己而高兴。他怎么高兴得起来的?
褚寒何其敏锐,立时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忙环住李乐童的腰身,低头去看他的眼睛,“不是啊不是啊,夫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黄闻风该千刀万剐,这不是你的错啊。”
李乐童被抱着,紧绷了一天的情绪忽然崩了,阖上双目,“不,是我的问题。平城离京城如此之近,我却一点风声都没听说。如果平城都这样,我不敢想更远的地方会是怎么样。”
褚寒更着急了,他没想到夫君会这么想自己。
“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啊!”褚寒大声道:“恶人做的错事,难道你还要揽到自己身上吗?”
“是,你确实是发现的晚了,可能怪你吗?越国朝堂就像一盆花,它从前没开过花,你接到手里后用心呵护,想让它开花结果,可它的根就是坏的啊。它的根是坏的,也是你的错吗?”
李乐童睁开眼,看到褚寒担忧的眼神,心中酸涩,他明白褚寒的意思,可……
“那么多人。”
邹阅一个典史,暗中查了那么久,才查出一个本子的名单,可就那一个本子,就已经很多人了。
褚寒心疼地亲了亲李乐童的眼角,“往好处想,至少我们现在发现了,否则再过几年,就有更多的人被卖到别国了。”
大婚以来,都是褚寒做那个小鸟依人,要李乐童哄着怜惜着的人,今日,他们终于反了过来。
高大的褚寒怀抱着清瘦单薄的皇帝,轻声地开导他,“夫君,你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
“黄闻风的事,他不是在你登基后发生的,是登基前,真要追究,那该是你父皇的错,不是你。”
他们反了过来,但一切更和谐,说不出的正确了。
李乐童抬手拽住褚寒腰侧的衣服,用力到指尖发红。
褚寒摸了摸他的头发,“不要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你是皇帝,为什么要对自己严格?让那些臣子们乖乖听你话就好了啊。”
李乐童喉咙有些疼,声音干涩,“我……”
他好像不是个好皇帝。
他明明没说出口,褚寒却似乎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言,将手臂环得更紧,李乐童都快被他抱起来了。
“你就是。”褚寒说:“你只是对自己太严苛了。”
褚寒看着卧房里,李乐童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案,“有件事我想说很久了,夫君,你绷得太紧了。”
“你看奏折,奏折的边边角角都要对的齐整,以前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癖好,但经过这么久的观察,我发现是夫君你对自己太严格的表现。”
“你也可以偶尔,把桌案弄乱一些,衣服不用穿的那么规整,不用一板一眼,想着规矩礼仪,夫君,对不对?”
李乐童咬住唇,眼睛也疼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越来越想依靠着褚寒。
褚寒好像比起他,更了解他。
做什么都喜欢整整齐齐,是丽妃在冷宫中,君后派他去伺候,养成的习惯。
那时丽妃已经精神不太稳定了,看见他就会发疯,说他这里做的不好,那里做的也不好,他为了不挨更多的怨怼,努力做得更好,更好。
以求丽妃满意。
但更好是没有上限的,他也始终没有让丽妃满意过。
他一直想问,他做好了吗?
可惜直到丽妃死去,他都没有问出这个问题,也没有得到答案。
所以他就继续在这条路上披风戴雪地行走。
一直走到现在。
走到褚寒一声比一声坚定地告诉他:你做的够好了。
他不是第一次听褚寒这么说了,可再次听到,还是会觉得呼吸困难,心口沉重。沉甸甸,又轻飘飘的。
“我知道了。”
褚寒笑起来,“这就对了嘛,夫君可是万人之上啊。”
李乐童眼尾有些红,勉强地也勾了下唇。
褚寒笑着笑着,忽然意识到什么,惊恐地睁大眼,松开李乐童,捧住自己的脸,花容失色,“天啊,我都说了什么?我平日连个猫猫狗狗的尸体都见不得啊,怎么随口就说出杀光了这种话。”
“嘤,夫君,我好害怕。”
李乐童脸上的笑意真切起来,抬手按住褚寒的大脑袋,按到肩上,安抚道:“没事,许是看了什么话本。”
他知晓褚寒平日表现出的性子,大多是受了疯病影响,实际上的性格,应当是理智和狠戾的,这也是正常,褚寒在青国,自小活得不比他舒心多少。像今天这样,偶尔流露出来的真情,才是真正的褚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