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沅被他影响,脑海中不自觉又浮现了刚刚在房间里看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脸上再度浮现起红晕,快要烦死祁彧了,一个转身背对着祁彧,把脑袋埋进枕头里,闷声道:“不想知道!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柔软的大床微晃了晃,一只大手从身后伸过来放在他凸起的孕肚上揉了揉:“说不定宝宝想知道。”
舒沅依旧将头埋在枕头里,闷声道:“它也不想!”
结果话音刚落,肚子里那个小没良心就仿佛抗议一般踢了舒沅一下。
舒沅:“……”
真是一点都不向着他,认贼作父!
祁彧附身在舒沅耳边:“看样子宝宝想听,你不想知道的话记得把耳朵捂好,我要讲给它听了。”
舒沅:“……”
其实祁彧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真的想要报复自己的父亲。
即便父亲目前所拥有的所有的财富都是从母亲和祖父那里得来的,即便后来母亲和祖父因他而死,那个人也到底还是祁彧的父亲。
所有人都说祁彧冷面无情,一点亲情都不顾念,但祁彧到底还是没有办法真的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死手,因此祁彧一开始的计划,只是从父亲手中夺回那些原本就不该属于他的东西而已。
让他从如今的受人敬仰,重回最初的一无所有,收购他名下的所有公司,冻结他所有的资产,祁彧觉得这已经算是对父亲的惩罚了。
父亲那样的性子,如今的年纪,这样的惩罚对他而言已经算是严苛,却也是他应得的。
至于祁烨,这人和他自己的母亲一样蠢笨,以为自己有着祁父这层关系,以为祁父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引来太过严重的后果,因此做过很多不合法规的事情。
他或许都不一定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但祁彧一直帮他记得。
让祁父破产,收购祁父名下那些原本就不应该属于他的资产,再将祁烨送进监狱蹲个几年,这就是祁彧一开始的时候全部的计划了。
自然比不上他母亲和姥爷所受到的伤害,但祁彧不想因为这样的两个人让自己始终困于那个无法走出的过去。
这样对他而言,就够了。
直到舒沅被绑架。
因为小时候的那件事,祁彧很长一段时间对坐车都有极大的心理阴影,为了事业才强迫自己克服看恐惧,但总归还是不大喜欢。
可舒沅失踪之后,祁彧亲自开着车东奔西走,到处调查线索,也调查可能和舒沅有关的一切。
每每听到汽车引擎声在耳边回响的时候,他都会想起被祁烨母亲绑架的那段时间。
他并不是一个会轻易认命的人,刚开始被绑架的时候尝试过许多方法想要逃跑,也有一次真的成功了,可惜运气不好,刚跑出去就遇到了回来取东西的祁烨母亲,又被抓了回去。
祁烨的母亲担心他再次逃跑,叫了祁烨来看着他。祁烨那时候受了那个女人的影响,觉得祁彧母子是害的他们没有办法和父亲团聚的凶手,于是那个不过十岁的孩子真情实感地恨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一个是充满仇恨的祁烨,另一个是手脚被绑起来不能行动的祁彧,还能发生什么?
那些打骂祁彧其实并不在意,只是后来祁烨大约是累了,为了作弄他便在祁彧的耳朵上套上了耳机,将音量开到最大,循环播放一些侮辱性的话语。
再后来那个女人回来了,看到了儿子所做的事情,却并没有阻止。
那个耳机就这么在套在祁彧的耳朵上,直到他被装上车,直到两车相撞。
祁彧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的眼睛被眼罩遮住,耳边循环播放那些侮辱性的话语已经足足好几天的时间,吵得他大脑混沌一片,直到巨大的撞击声响起,才终于将耳机和眼罩震落。
他一睁眼,就看到了那个已经死去的浑身是血的女人,和扭曲的车辆旁姥爷了无生气的脸。
他手脚被绑,又被变形的车子卡住动弹不得。消防车受到暴雨影响迟迟未到,他就这么躺在姥爷的尸体旁边,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
车子已经报废,车里的广播却还能够正常使用。
几声电流声后,一个清澈的声音从广播里传了出来。
“梦里第一次下雨,天空飞舞你的身子……[注]”
那是那么长时间以来,祁彧第一次听到的不带侮辱性的,不那么嘈杂的声音。
后来,祁彧平等地厌恶一切声音,却唯独记住了这个清清朗朗的声音。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始终不知道那天那个广播中念诗的少年是谁。
直到若干年后,舒沅闯进他的房间,在他耳边用完全一样的声音再次念出了这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