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后座的人胳膊向前一搭,懒散道:“这教堂还是你亲自买下布置的?慈珠,你对你弟弟,未免也太好了吧。”
“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自然要对他好。”沈慈珠眼中含笑,轻声道。
迎宾小姑娘还躲在后台看大厅这边。
沈先生今年二十五,有浓艳重彩、极为出挑的美貌,中法混血赋予他深邃艳丽的骨相,皮相白而细腻,恍若涂了油画颜料的奢华瓷釉,五官更偏东方,眉深且细,鼻秀弧温。
鸦黑长发松散束着,与白西装形成鲜明对比,眼珠碧绿,唇色水红,启唇间雪白的齿只露出一点光泽,君子般内敛清俊,完美面部折叠度下,这份皮囊此时半明半昧,到了惊心动魄的地步。
唯有眼型生得太狠,浓睫裹着寒调眼白似蛇尾上提入眉,碧绿的虹膜窄而薄,隐约有冷光晃过,下眼睑晕开圈蔷薇般的粉。
眼珠正下方有颗红痣,血扎得淋欲。
漂亮到惊悚了……简直不像是人类该有的模样,更像是——
毒蛇。
迎宾小姑娘心想。
许是她的窥探太明显,沈慈珠此时缓缓瞥过来,从坐席隔着前方种种神像的间隙,与她的目光对视上了。
他的眼中一丝感情也没有,歪了歪头,方才众人面前的温柔荡然无存,他变得冷淡又专注,像是在准备狩猎,正居高临下控制全场。
她骤然腿软,瘫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如纸。
“你没事吧,为什么坐在这里?”她这时被人扶起来了。
正是今天婚礼的新郎。
也就是沈慈珠同父异母的弟弟。
“啊,没事没事,谢谢你了。”迎宾小姑娘对新郎连连道谢,然后抱着册子飞快回了后台。
原来如此啊,她恍然大悟。
原来沈先生方才在看的不是自己啊。
新郎上台后,沈慈珠这才收回目光。
他侧过脸,去看大门处,喃喃道:“要开场了。”
人们的交谈声渐渐轻了下来,小孩子高高抬起脖子,在妈妈怀里盼望着,因为婚礼正式开始了。
教堂大门伴随圣洁女音的低吟一并开启。
幼小天真的花童们颇有秩序地进来,纯白玫瑰洒在红毯上,新娘提着裙摆慢慢地行走,带着上流千金特有的优雅与贵气。
她揽着父亲的胳膊,修长的脖颈微低,雪白头纱下满是幸福的笑意。
牧师站在婚礼台上打开圣经,喑哑吟诵着,声线摧枯拉朽,年迈的英语带着赐福与静悯。
婚礼进行曲中,新娘与父亲缓步走至婚礼台前站定。
新郎迎上前去,撩开了新娘的面纱,新娘满怀欣喜地看着他,他亲吻她的脸颊。
刹那间全场欢呼。
牧师为新人献上祝福。
当新娘喜极而泣说出“我愿意”时,泼天的古罗马玫瑰从五色玻璃窗倾洒而下,新娘雪白的头纱被玫瑰压住。
——哗啦啦。
穹顶起了阵风,花瓣像纸一样四处乱飞。
太漂亮太浪漫的景致,新娘眼含幸福地观赏着,她看着新郎正为她戴上戒指。
吱呀——咯吱。
新娘头顶开始响起声音,像是一块玻璃板在振动并移开了一道缝隙。
她好奇抬头。
那块玻璃板的确开了口子,乌黑的洞里,有水声在流淌,而后从洞口往下滴了出来。
嘀嗒。
新娘的鼻尖上落了一滴像水的东西。
这滴水缓缓从鼻尖流到嘴唇,进了嘴里,她无法遏制地感受到了血腥味。
这股浓烈的血味还新鲜着,像是刚从皮肉间一割而破流淌出来的。
在她的喉管里,滚烫、膨胀,开始剧烈收缩,尽管这都是她的心理作用,她也足够害怕了,几乎昏厥,痛苦崩溃。
“啊!”新娘发出凄厉的惨叫,“血!是血!”
雪白的婚纱满是赤红,她捂住脑袋,蹲下蜷缩起来,大喊道:“杀人——”
新郎愣了一瞬,就赶忙冲过来护住新娘。
两人的头顶这时猛地滚下浓浓血水,混着肉乎乎的、又极度粘湿的,像是动物的眼珠一并往地面落下。
不止新郎和新娘,整个婚礼台都变得如此,血哗啦啦地流淌到了坐席位置,所有人惊叫着站起来后退着。
咕叽咕叽。
眼珠子和血被高跟鞋和皮鞋带着惊惧而踩破碾碎。
迸溅出腥味。
小孩子们在爸爸妈妈的怀里开始大哭,“有怪物!妈妈……有怪物……”
一片慌乱狼藉。
新郎新娘都被血淋了一身,那些落在地上的肉眼珠上满是动物的血,新娘不断发出尖叫。
即将晕厥的时候她眼里全是高高在上的,尖塔下垂眼悲悯的圣像,圣像的唇角泛出鲜血。
“啊!救命!救命——咳、咳咳……救——”新娘哭着对新郎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