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霜走上前,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
坐在了床头的小凳上。
她没有揭开床幔,如果不再看见叶惟昭的脸,叶霜的世界还会如往常那般静谧又安好。
说叶霜对叶惟昭没一丁点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呆在王家的时候,叶霜脑子里想得最多的居然还是叶惟昭。可以这样说,在过去那段荒唐的婚姻里,叶惟昭就是叶霜暗夜里的灯塔,救命的稻草。叶霜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押在了叶惟昭的身上,包括叶霜的命。
所以叶惟昭这个人,是真的当得起叶霜的这份信任吗?
后来的事实证明,很显然他当不起。
叶霜已经不想再追究过去的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想法抛弃了叶霜长达几乎一年的时间,直到叶霜死去,他都没有再回来看过一眼。
那地狱般的一年,叶霜不想再回味,更不想听叶惟昭解释他无法回来的理由。只要不是傻子,想找一百种理由都是很容易的,叶霜早过了需要这些东西来麻醉自己的阶段。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只是今天叶惟昭拼尽全力救了叶霜,叶霜看见了,所以她感谢他。
就在叶霜坐在幔帐外,静静地在心底里感谢叶惟昭的时候,床幔里传出了动静。
隔着那幔子,叶惟昭叹了一口气,“你都是这样看病人的吗?”
叶霜被吓了一跳,站起身来手足无措地盯着那幔帐不说话。
“要是病人死这里头了,你应该也是不知道的……”幔帐唰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叶惟昭竟从床上直接坐了起来。
“哧——!”叶霜冷笑,“你怎么可能死在这里头,你看这不还盛气凌人地骂人吗?”
叶惟昭一愣,旋即也笑了,他摆了摆手,盘腿在那床中央坐好:
“好了好了,你说的都对!是我不好,打扰了你冥思。”
叶霜默了默,收好自己的情绪。眼前的叶惟昭脸色依旧过白,明显血气还没有恢复。他的眼底挂着一圈青色,看来哪怕从早到晚都躺在床上,叶惟昭依旧没有休息好。
叶霜问他:“你,好些了么?我带了点你喜欢的蜜酥鸭子,刚刚交给伺候你的丫鬟了。”
叶惟昭点点头,说他很好,不过肩上挨了一箭,没什么好担心的。
叶霜看见叶惟昭的里衣只穿了一半,受伤的那半边衣襟没有穿,只把侧腰上的系带系上了,半边胸膛和肩膀都露在外面。
叶惟昭的伤在左肩,说是肩膀其实也不准确,准确来说那伤口的位置是处在心脏的位置往上三四寸,靠近锁骨的地方。所以这并不是普通的肩伤,若是再低一些,那就直接没命了。
而此时叶惟昭的肩上正包着厚厚的布带,锁骨底下还有一层淡淡的红色从那白色的布带里层透出来。
见叶霜盯着自己的胸,叶惟昭便跟她解释道,因为肩膀受伤,整条胳膊不能动,胸口也不能用力,为方便换药,所以衣裳都只能不穿了,二小姐见谅。
那垮着衣裳,露半边胸,随时准备好换药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怜,叶霜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的茶水桌旁。
“你要喝水吗?”叶霜问。
“可以!我正好渴了。”叶惟昭说。
叶霜拿起桌上的茶壶,先倒一点在水杯里,她摇摇杯中的茶水闻了闻,发现是加了红枣和石斛的茶。看来有老祖宗出马,这些个下人们办事,明显就跟顺喜之流不一样了,周到了许多!
叶霜试了试水温,才帮叶惟昭盛好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
“要我喂你吗?”叶霜问。
“……”叶惟昭讪笑,“不敢……”
说完他抬起自己没有受伤的右手,接过叶霜递过来的茶,咕咚咕咚几大口就喝了下去。
叶惟昭喝完了水,把水杯递还给叶霜的时候,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叶霜的手,叶霜下意识一哆嗦,叶惟昭竟也脱口而出一声“对不住”。
“……”叶霜无语,端着空杯子回到茶水桌旁,胡乱拿手梳理鬓边的发,平复胸中已乱了的心跳——
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远离,但真正要做到,似乎还是有点难……
两个人第一次在这样的状态下平静相对,叶霜有些不适应,正想转身与他告辞,却看见湘兰端着药箱走了进来。
“大公子,该换药了,换了药您还要喝药。”湘兰说。
眼见着叶霜站在一旁,那婢子便端着药箱与叶霜鞠了一躬,叫她“二姑娘”,然后立着等吩咐。
叶霜摆了摆手,叫湘兰不用管她,该做什么做什么,她马上就要走的。
听闻叶霜马上要走,叶惟昭一愣,想说什么,看叶霜这般决绝的样子,又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