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越急,越说越慌乱,周存一头雾水地听着,“我家怎么了?我家事也不多,还有秦姨分担,不累的啊,你不用担心,我爸妈对你妈妈都很好的。”
听到这个回答,言牧苦涩地笑了,喉咙发紧,“是,我妈也这么说,你也这么说,只有我……想多了。”
他一直压抑着低低抽泣,可再小声,在极静的图书馆里难免引人注意。
周存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言牧喉头酸涩难忍,眼泪从眼眶里无声滑出,像珠子一样扑簌簌地接二连三往下掉。周存手足无措地给他揩去眼泪,“你别哭啊!别哭。”
“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在图书馆自习的同学们里已经陆续有人抬头往他们这看,交谈声窸窸窣窣地响起。
注意到别人的视线,言牧扭过头,背过身去擦脸,还没擦干净,手就被周存拉住,拽着他走到书架的侧面去,挡住其他人探究的眼神。
狭窄逼仄的小道里,言牧靠在书架上,周存看着对面人哭得停不下来,小声开口说:“好了,现在就我能看到,你放心哭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难过,但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从小到大周存很少见到言牧哭,也很难得才会见到他这副脆弱的模样。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理取闹?”
言牧的抽泣声渐渐缓和,他忽然觉得这样很没意思,周存完全不知道他在难过什么,有个瞬间他甚至想干脆把一切都告诉他算了。
妈妈去周存家做保姆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不开心,妈妈觉得能赚更多钱养他,周存觉得他们熟没什么不好的。
言牧知道他和周存在家境上天差地别,可这事的出现,他们之间就更不可能了。
周存轻轻拍着言牧的肩膀,温柔地安抚他,“难过是你的自由,你以前总是很平静,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高兴,还是在勉强自己笑,我以前总想我们真的是朋友吗?如果是,为什么我觉得你有好多不能和我说的心事。”
“现在好了,我们言牧同学也是有脾气的人了。”
言牧头低着,周存看不到他的反应。无声片刻,周存感觉有根手指抵在自己胸前,稍用了点力,周存被推得往后退,靠在墙上。
周存:“?”难道毛没捋顺?
言牧抬起头,“你太高了我不想仰着头和你说话,脖子会累,你退后点。”
周存愣了会儿,很快,笑出了声,“没事了?”
言牧点点头,也笑着说:“没事了。”
周存看他情绪缓和过来,又问:“那你愿意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难过嘛?”
言牧抿起唇,嗫嚅着说:“我觉得你离我好像更远了。”
他也不知道这话怎么就说出口了,声音轻微地像是梦语,希望周存没有听清。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祈祷总是不管用,周存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嗯?我不就在你身边吗?”
言牧紧绷的心弦顿时松开,有些庆幸他没发现,又有些懊恼他没发现,但心间无法阻止地溢出丝丝的甜。
旁边忽然传来两声干咳声,一位戴着方框眼镜的老师板着脸出现在视线里,紧皱着眉看着他们,模样看起来十分严厉。
“都跟我走!”
图书馆的办公室里,老师坐下审视着他们,“都高二了不识字啊,图书馆里禁止大声喧哗。”
两人安静地听着,认错态度十分良好,老师教训了好一通后,拿起保温杯喝了口,下巴一扬冲周存说:“还有你,你怎么回事?还欺负同学啊?”
周存:“我没欺负他啊。”
言牧也赶忙解释道:“老师您误会了,他真没有欺负我。”
老师的目光在他们俩脸上来回梭巡,盯着言牧略显红肿的眼睛看了会。
她脸上的表情依旧严肃,但相比之下,她对言牧说话的声音很是和蔼:“不要怕,老师在这里呢,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勇敢地告诉老师。”
周存:“……”
言牧一脸的无奈,“老师他真没有,他只是在安慰我。是我不好,不应该在图书馆里哭,绝对没有下次了。”
“老师,是我不好,我明明知道他心情不好,还非要在图书馆里找他,我知道会有吵到别人的风险,我还这么做,是我的不对。”
“好了好了,还搁我这抢着认错呢。”老师看他们态度诚恳,“下不为例啊,临近高考,不要吵到你们学长学姐备考,听到没有!”
“是!”
从图书馆出来,周存无奈至极地叹了口气,“这跟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一模一样,为什么每次遇到这种事,老师都会第一个觉得是我欺负你了呀?我就长得看上去这么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