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着他走了进来,发现这是一间设计高档的画室。
墙面依旧是温柔的米色,混合一些协调的灰黄,中央摆着一张宽大的圆形桌面,旁边便是几座制作精良的榉木画架。墙上挂着几张名家的油画和水彩画,所有的窗都是落地设计,能看得见外面如画般的景色。
能看得出,设计出这间画室的人,在选址和装潢方面都用尽了心思。
他看得出神,听见身后的人道:“这里是我为我一个好朋友设计的,他很爱画画,我想你也许会喜欢这里。”
“为什么带我来这?”
青年看了看墙上的画,对他道:“昨天你不是说要回报我吗?因为开发案成功撤回,你也就不用为那座寺庙操心了。”
“是,我的话当然算数,你想要什么?”他问。
“我要……”他盯着他,“你为我画一幅画。”
“……什么?”
一幅画?……
这个人果然不按常理出牌。
“你以前学的是国画吧?听说还拿过国际奖项,”沈有赫将一个装满画具的柜子推到了他身边,“你需要的应该都在这里了。”
周写枫沉默地看他一会:“我的惯用手已经废了。”
“没关系,”他看了看他的左手,“用你能用的那只手。”
“那我会画得很难看。”
“没关系,”他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推到那画桌旁,“能画成什么样就什么样。”
周写枫看向那个装了画具的柜子,挑了黑色的颜料和看起来顺手的画笔,又去打了点水,坐在了椅子上准备动工。
“只用黑色?”沈有赫微微皱眉,“太单调了吧。”
“我还没用左手画过,得从简单的开始,换色可能会更难掌握,”周写枫蘸着笔对他道,“说白点,彩色会更丑。”
“……行,随你。”沈有赫撇嘴。
周写枫满意地点头,随后让青年在他面前坐端正,抬手开始画了起来。
然而第一笔下去,他就感觉到了强烈的怪异。虽然从前多少练习过非惯用手,左手不至于马上失控,但还远远达不到与他的意识精确配合的地步。
而后的每一笔,都跟他想象中的效果有或多或少的偏差,甚至于最后,不知是不是情绪的左右,他连笔都开始握不住了。
眼见笔杆快要倾倒在纸面上,手突然被握住,笔被从中抽了出来。
沈有赫看了看那快扭曲成九十度角的笔锋:“最后一笔我自己来吧。”
随后他在画上人脸缺了一笔的耳际处补上了空缺,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我补得还行吧?”
周写枫从刚刚的情绪中回过神,后知后觉地瞥了一眼那张作品,点了头。
沈有赫发现他的额上都出了些细汗,刚伸手想摸,却很快被避了开来。
“怎么了?”他看了看站起来的男人,又看向手中的画,“不是画得有模有样的?你到底在气什么?”
沈有赫不懂艺术,但多少还是有些审美的能力,手中这幅画像虽然有些抽象,但寥寥几笔勾画出的,已经是一个在他看来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就是他沈有赫。
……男人把握住的那一丝神韵,着实将他惊动了。
在有些尴尬的沉默中,他看见男人面对着窗外,坐在了圆桌上。
“手刚残废的那天,我就拿起了画笔,”周写枫开了口,抬起那只废手看着,“用左手画下了第一笔,我就把那张纸撕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苦笑:“到底是个没志气的人,废了一只手就受不了了。”
沈有赫看了会那个此时有些落寞的背影,几步来到男人身前:“以后就用左手练,肯定会和右手一样厉害。”
周写枫抬眼看他,不禁笑了开来:“以后也不会再练了,我爸为这个理由打我都打腻味了。”
他靠近他,看着他镜片里的雾气:“不管你以后练不练……我希望,你一直能为我画像。”
“……”
周写枫怔住,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人拿走了他鼻梁上的眼镜。
在吻落下前,他侧头避了开来。
“你刚刚……是什么意思?”他问。
沈有赫微微舔了舔嘴角,看着他道:“我的意思是,我想你一直陪着我。”
……啪。
心里有什么东西嘭地碎了。
周写枫只觉喉咙一阵干涩。他捏了捏掌心:“你不要搞错,我不是你的周畑羽,别把心思花在错的人身上。”
青年喉结动了动,盯紧他的双眼道:“我没有搞错。”
“……”
“我想要的,是你周写枫。”
“……”
即使知道面前的人曾经多么恨他,即使那些疯狂凌虐的残忍画面还历历在目,即使刚刚的话如此像一个拙劣的谎言,周写枫的心里,还是被刺破了一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