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小时,车驶到了一个荒凉的街道,他们的目的地旁。
城西精神病院,是D城最大的精神病专科医院,坐落在西边的角落里。因为收容的都是精神病患者,所以D城的很多人会传播一些关于这个医院或真或假的故事。
当他从车窗望出去时,并没有感觉到阴森恐怖,只有一种强烈的空落和孤独感。
那里面的人,又会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他微微吞咽了一下,对身边的人道:“到了,写枫。”
周写枫很快睁开眼,随后将眼镜摘下捏了捏穴位:“你如果不进去的话,可以先走。”
“我一起吧。”
周写枫说了一声好,就径自下了车,走进了医院的大门。
沈有赫跟在他一旁,只见一个护士很快来到他们面前,道:“周先生早!您是来看郑女士吗?”
“嗯,她醒着吗?”
对方点头:“刚刚吃完早饭呢。”
随后,护士就带着他们穿过几道走廊,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扭开了那个门把手。
在周写枫踏进去之后,沈有赫犹豫了两秒,也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干净整洁的房间布局,一个柜子,一张床,床上靠坐着一个人。
女人看向了他们。
她的眼中平静无波,不像是精神失控的模样,但那剧烈凹陷下去的脸颊,苍白的嘴唇,枯木般没有生气的状态,着实震撼了沈有赫。
……他快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曾经那个所向披靡,自信满满的企业家,郑一芮。
“你来了,”女人看了看周写枫,又看向他,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小赫……你也来看我吗?”
他沉默一会:“……芮姨,你怎么了?”
他知道,郑一芮在周写枫这里不会得到多好的对待,也许这个世界上,最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就是她的继子。
但他没想到,女人现在是以这样的状态呆在这里。
那瘦得脱了形的手腕上扣着的铁环,是如此的触目惊心,令他不由得有了种可怕的猜想——
女人到底是因为疯了才在这里,还是因为来到这里,才疯了……?
他感到一丝凉意,只见他芮姨微微勾起唇:“我太累了,需要在这里好好休息。”
她目光转移到儿子身上:“小枫,你好像很久没来了。”
“周烨的事了结了,我就来看看你,”周写枫笑着揽了揽身边人的肩,看了他一眼,“也顺便带你女婿过来。你俩都已经那么熟了,我想,不用我再多介绍了吧?”
沈有赫震惊地看向他,一时分辨不出心里是哪种情绪更多,只觉得肩上的力量十分沉重。
郑一芮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缓慢地移动了一会,对沈有赫道:“小赫,可以请你出去一下吗?我想和小枫单独呆一会。”
“……好。”
沈有赫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男人只是直视着床上的人,眼中是没有温度的淡漠。
“我在外面等你。”他留下一句话就走了出去。
在门关上后,郑一芮调整了一下坐姿,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将水杯捂在了手里。
她低头看着杯子上的纹路:“……他死了吗?”
周写枫知道她指谁,微微点头:“他把我们逼到绝地,加上毒瘾,死得不太体面。”
她沉默了两秒,又喝了一口水,笑得苦涩:“死了好……死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不,我想让他活着,和你一样。”
“……”
在女人浑浊的目光中,他走到了她面前:“你明明知道,只有活着才能赎罪。看来你是真的疯得不轻,才会说出这种荒唐话。”
“我是真疯,还是假疯,你心里还不清楚吗?”她看了一眼被禁锢住的手,沉下声,“别和我说什么赎罪……你一个杀人犯,可没有资格跟我说教。”
“也是,”他拿起了一旁柜子上放着的链子,“听说你最近状态不错,和护士的关系也处得很好,我挺为你高兴的。”
当初在他姐家中囚禁的时候,女人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
一个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十余年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成为寒冷地窖里的阶下囚?
于是,他为了给她更好的待遇,就把她塞进了这里。
这个远郊之地,是他认为最适合这个人的地方。如果周烨还在的话,他希望这两个人可以一起,在这里度过互相折磨的下半生。
他摸了一会那根链子上的锈迹,向床上的人又靠近了一步。
“你干什么?……”郑一芮警惕地缩在一旁,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他沉默着,用力握住她另一只手的手腕往手铐上套去。
“你!……”
再多的挣扎也只是徒劳,被固定好的手不安分地动着,铁链哐哐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