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一会,点了头:“是我要求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话音刚落,一个陶瓷笔筒就向他这里猛地砸了过来。他下意识后退一步,但还是没能躲过,坚硬的底部磕过他的额角,留下了一片浓重的青紫。
“混账!”
男人站了起来,指着他道:“我周炳炎的儿子,是说死就死的吗?!你脑子是进了水了,以为杀了你弟弟就可以安安心心上西天了是不是?!”
他闭了闭眼,嘴角哆嗦着,咬牙:“我是想上西天!但是可惜,您不给我机会。”
“你!……”
周炳炎胸口剧烈起伏着,看着他的眼里满是怒意。
过了一会,他爸眼里的怒火消失,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根长木板。那个模样他很熟悉,是打小起经常打在他身上的那一根,十分坚实耐用。
不管是考试没有拿高分,还是上课迟到,或是揍了别人家的孩子,他爸都会用这根长板狠狠抽他。
但随着年龄渐长,他越来越扛揍,而他爸的力气越来越小,其实要抽得他站不起来也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今天大概是因为失去小儿子的愤怒加持,施在身上的力度不比以往,凶狠得像是要将他的身体狠狠拆卸一般。
“我让你任性!让你任性!你就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不把这个家放在眼里!……我抽死你这个不孝子!……”
他听见他爸的责骂声,夹杂着木板抽在身上的声音响彻整个书房。
自我防御的本能让他终于忍不住跪趴在了地上,双手想抱住头的一瞬间,右手正好被狠狠抽到了神经,痛得他厉声叫了出来。
周炳炎额上也出了些汗,但是他不准备停下。在他看来,他这个大儿子真的少了太久的家法教训,才会自私狂妄到这种地步。
周写枫倒在地上,咬紧牙关意识恍惚之时,听见有人开门走了进来,继而发出了惊呼。
“炳炎!……”
郑一芮看向地上的人大惊失色,赶紧冲上前护住了他:“炳炎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你给我让开!”周炳炎用板子指着她,“他这条贱命还顶不上畑羽的命,你不用护着他!”
“不行!炳炎,你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你好好待他不行吗?他今天才刚回来,你不要这样,等你气消了,你们再一起好好谈,算我求你了……”
周炳炎看了看她,目光又移到被他打得浑身僵硬的儿子身上。他大喘了几口气,随后把板子甩到一边转过了身。
郑一芮想把坐在地上的人扶起来,但手很快被掰了开来。
“不用假惺惺,不累吗……”
周写枫厌恶地看她一眼,自己撑起身体爬了起来。他抹了抹嘴边的血迹,喘着气对周炳炎道:“爸,你今天不打死我,肯定会后悔……
“你听好了,我这条贱命,只会给周家带来不幸。”
他看着他爸气得转过身,对他再次怒目而视,勾起唇:“既然你执意要我留下,那你就要承担起所有的恶果。”
“……周写枫!——你给我回来!……”
他无视身后厉声的叫唤,一瘸一拐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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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自己从前的房间,久违的气味扑面而来。一种冷清的,没有人情味的味道。
这个房间,他已经有十年没有踏入了,自那母子俩来到周家开始。昂贵的装潢和家具,典型的欧式奢华装修风格,令人腻味的审美。
但这毕竟是他自己的房间。
郑一芮说要给他叫医生处理伤口,被他拒绝了。其实他身上的伤并不致命,只能说他老子抽人抽得很有技巧,并且从不会打到脸,因为知道出去让人见了有失体面。
他爸是一个从来都活在他人眼光中的世俗之人。不过从对方的人生轨迹看,其实这也无可厚非。打小从父亲那里继承家业,被作为精英培养,掌管手下十几万员工,又拥有着一部分地区的权力,成长过程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这一切他都能理解。
他无法忍受的只是,他爸拼命地想把自己所经受的一并全数施与他。
床边有一面全身镜,上面一尘不染。看来在他住进来前,这里已经被人好好打扫过。不管是不是刻意为之,郑一芮的细心周到是出了名的讨喜,当然喜欢的人中并不包括他。
他走近那面镜子,盯着那张与他周写枫几分相似,但实则又很不同的脸。
他突然发觉,这一张周畑羽的面容,也许就是对他爸来说一个原谅他的充分理由。
看到这张脸,他爸就能想起曾经带着小儿子欢欢喜喜参加会议,在名利场上所向披靡的日子。
心里突然涌出一阵苦涩。盯着那双眼睛出神的时候,他却看到镜子的左上角出现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