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南絮这冷不丁的一剑,倒真伤到了他。
大片的鲜血涌上,染红了银色的禅衣,洇湿了玄尘外披着的琉璃珠袈裟,晕开一片深色。
少女涣散的黑眸倒映出玄尘昳丽的脸上显现出的意外之色。
下一刻,佛音宫的玄尘佛子勃然大怒。
怒极了的玄尘眼眸幽深,不知是被时南絮的魔气影响,还是本来就有裴镜云存在的影响,竟然也有心魔显化之兆。
腹部受了一剑的玄尘眼眸半阖,再睁眼时恢复了悲悯的神情。
眼见魔气将要蔓延到时南絮灵海中近乎枯萎的青莲上,情急之下,玄尘脸色微冷,以雷霆手段直接用放大数倍的佛印无情镇压了她识海中的魔气。
金色灼目的佛光,几乎照亮了时南絮的整个识海。
元神化身内的佛气所剩无几。
少女纤长浓密的眼睫如蝶翼般轻颤,而后缓缓阖上,失去了意识。
禅衣染血的玄尘抱着昏过去的少女,眉头紧皱。
刚刚情急之下他没看错的话,时南絮识海中的记忆几乎都被魔气浸染了,只有他亲手播撒下的青莲种子所生青莲护着的记忆还干净着。
也不知方才那般强硬的镇压,是否会对她识海和灵海造成影响。
以元神化身这样的状况,显然是不足以将时南絮安稳地带出洛霓秘境,连袖里须弥都难以施展。
玄尘盘腿而坐,所坐之地便生莲花。
足以看出他佛法造诣之深。
又查看了一遍时南絮的灵海和经脉,确认无恙后,玄尘缓缓闭上了双眼,进入了灵台境。
而那厢昏迷过后的时南絮感觉自己意识飘忽着,最后到了一处山中。
山里青木丛生,雾霭变幻莫测。
茫然的时南絮抬眸看向远处,是一棵多人合抱粗的菩提树。
树下摆着一张石桌,但这回石桌上摆着的却不是棋盘,而是一块明镜。
明镜旁就坐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温柔悲悯到想要让人落泪的大能。
前辈?
时南絮眉头微蹙,为何.......她记得此人?
明明她连自己是何人都有些记不清了。
“何人在那?”
耳畔突然响起了有如钟罄敲击的清亮嗓音,震得时南絮的灵台都清明了。
被点到名字的时南絮走出密林,行至菩提树下。
“坐下。”
这极具威严的一声,让时南絮默不作声地坐在了石凳上,目光落在眼前的明镜台上。
清风吹拂过,落下一枚菩提叶,正巧落在了明镜中心。
时南絮轻轻眨了眨眼,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可还记得你是何人?”
玄尘拂去明镜上的尘埃与菩提叶,抬眸看向对面坐着的少女。
时南絮被问得一愣,而后乖顺地摇了摇头。
对上这位大能修士晶莹透亮的眼眸,她连撒谎都做不到,他这双眼就像是这明镜般能够清晰地照见人心中所想。
玄尘拈起菩提叶的动作微顿。
林中静谧了一瞬,良久他似是笑了一下,但这笑极浅,几乎给人一种看错了的感觉。
玄尘叹道:“前尘尽忘,于你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无所住心,修习无上佛法,诸相不入可得信心清净。”
毕竟在他看来,与佛缘这般深厚的她入了长云剑宗,着实是可惜。
时南絮抿了抿唇,轻声问道:“不知前辈名讳。”
玄尘手上青色的菩提叶笼上佛光,化为靛青色的莲花漂浮到了时南絮的面前。
“吾名苏明镜,法号忘蝉,如今法号玄尘。”
不知为何,或许到底是受曾经欢喜禅宗佛法的影响,玄尘开口所告诉时南絮的,却是他的俗名和在欢喜禅宗时所用的法号。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故名苏明镜。
玄尘眼眸垂下,如今看来,他的佛性未必清净,已是落了尘埃。
也许在更早些时候,初次见到自己心魔时,就已经生了尘埃。
时南絮忽而注意到了他银白禅衣上沾染的血迹,“玄尘师傅你似乎受伤了?”
不知是不是时南絮的错觉,在她询问的时候,她感觉空气里的檀香都凝滞了一瞬。
眉眼慈悲柔和的佛者抬眸,无悲无喜地看了眼茫然无措的少女。
拜她所赐。
不过,如今她都不记得前尘往事了,他又何必与她计较这些。
时南絮头皮有些发麻,刚刚她觉着苏明镜投过来的一眼,似乎带着想要将她就地正法的怒气。
但这位禅宗师父又未曾动怒。
菩提境中纯净的佛气让时南絮灵海中的青莲晃了晃,是异常愉悦的模样。
时南絮察觉到灵海处的异动,指尖都颤了颤按捺下了心头恨不得再靠近几分眼前这位一看就纤尘不染,不可亵渎的佛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