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时南絮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模糊,耳畔的声音也越来越远,直至阖上眼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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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的长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各路来往商贩叫卖吆喝着自己的铺子里的东西。
一顶靛青色的轿子由四名轿夫稳稳地抬着,四角点缀着的琉璃珠穗子不时轻晃着,轿帘上是城中绣房里的绣娘一针针绣出来的青莲图案。
轿夫的脚程快,没一会轿子就出了城。
今日城里热闹,就连城外都零星散落着摊贩,不时还有货郎放下自己肩上的担子席地而坐歇会,大口饮着自己行囊里的水。
轿中容颜清丽的少女缓缓睁开了双眸。
觉得自己睡得有些沉了的时南絮揉了揉额头,身下坐着的软轿晃得厉害,但因为座垫柔软所以她倒不会觉得难受。
时南絮静静地坐了片刻,秀眉微蹙。
她好像做了个梦,但那梦来得蹊跷,里头的云雾红霞光怪陆离,她都有些不记得梦中的内容了。
轿帘忽而被一个丫头的手掀了起来,是一张圆圆的,生得十分讨喜的脸。
这是自己的贴身婢女,名为圆福。
“小姐,离到灵溪寺还有段路呢,要不停下来歇会?奴婢怕小姐你的身子受不了。”圆福担忧地看了眼时南絮略显苍白的脸色。
时南絮揉了揉眉心,柔声道:“歇会罢,”
她感觉自己现在的脑子里思绪乱得很,轿子晃起来让人难免心烦。
圆福应了声好,替她打起了轿帘,好让里头坐着的时南絮能吹吹风透会气。
城外的风吹拂而过,圆福不由得笑了起来。
自家小姐当真是好福气,是丞相府里唯一的千金,丞相和夫人成婚多年来恩爱如初,将小姐视作掌上明珠,那可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碎了。
身份矜贵不说,而且诞生的时候还天有异象,东边的天边云霞红了半边,隐隐间似乎还有仙鹤的清唳。
第二日,灵溪寺里听说整日云游四方的老方丈就来到了丞相府上,看了看尚在襁褓里酣睡的小姐半晌,大笑几声。
道小姐身怀佛缘,虽说身子骨弱了些,但好生安养着,他日定会有大造化,说不准就会有修真界的仙人和佛者收她为徒。
丞相和夫人听了老方丈此言,也跟着笑了起来,封上几百两银子捐到了灵溪寺里,说是权当作为小姐祈福的香油钱了。
所以小姐自懂事以来,每隔上几日就回去灵溪寺抄佛经,修养心性。
圆福觉得自己一定是祖上烧了高香,才能换得自己被小姐看中做了贴身婢女。
这可是旁人求而不得的福气。
小姐心善从来不刁难仆人不说,而且每逢过节,还会赏她们银两吃食。
从灵溪寺回来,也会为她们求来护身符。
就在时南絮半阖双眸,闭目养神之际,轿子外忽然传来了点喧闹的动静。
她迅速睁开了双眼,圆福也回到了轿子旁,和轿夫还有府中小厮们警惕地看着远处传来声响的方向。
时南絮皱了皱眉,吩咐道:“圆福,你让人前去看看,是什么情........”
话还没说完,时南絮就看着不远处的几人愣住了。
一名身形纤瘦的少年身着黑衣,被几个高大的乞丐恶狠狠地围堵着殴打。
少年如小虾一般蜷缩起来,脊骨都有些若隐若现,可见有多瘦弱。
他黑衣上沾染些深色。
在看到他唇角洇开的血迹时,时南絮恍然。
那哪里是什么深色,分明是他被打出来的伤口渗出来的血浸染的。
“小姐......”
圆福自然是看到了时南絮脸上的不忍之色,开口询问她是否要叫人将少年救下来。
“去罢。”
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裴镜云将自己紧紧地蜷缩成一团,眼前蒙上了一大片血色,恍惚中听到不远处靛青色的马车传出的温柔嗓音。
轿夫和小厮们得了令,当即厉喝一声,手持棍棒逼近了那几个欺软怕硬的乞丐。
这些乞丐惯是会看人下菜碟的,眼见这轿子里的人恐怕是身份尊贵,当即不甘地再踹了一脚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奔逃离开了。
将人救下来后,时南絮让圆福拿了几块碎银两给那个少年。
圆福也未曾嫌弃少年身上的脏污和血迹,仔细地用绢帕将碎银包好,藏进了他的心口处,用衣襟盖了个严严实实,还不忘低声叮嘱他:“这是我家小姐心善给你的,记得藏好了,不要被旁人抢了去,去城里找个大夫看看伤。”
说着,圆福看了眼少年紧紧护在怀中的一块都发黄了的馒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回到轿子旁同里面坐着的时南絮说了些什么。
寻常的小乞儿抢得了吃食,定是会如饿死鬼般就是挨打了也得塞进自己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