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卢家的门口停下,云家姐妹俩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卢家事先就收到了云沁差人送来的帖子,云婉的婆母方氏遣了身边的一等丫鬟过来,带着云家姐妹俩从垂花门一路到了云婉住的院子里。
一踏进屋内,云初便闻到了一股子的药味。
她眼皮一跳,心中的不安愈发加深了些。
云初加快了脚步,进了里间,抬眼便看见云婉虚弱地靠在大迎枕上,如墨般的一头长发未曾绾起,衬得她的面庞苍白如纸。
云婉见是自己的两个妹妹来了,欲要坐起身来,云初赶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腕,劝阻道:“大姐姐,现下你身子重,我跟沁儿又不是外人,你便好生躺着吧。”
云婉思忖着云初说的也有道理,况且她眼下实在是身子不适,便是强撑着也用不了片刻便会让云初瞧出些端倪来,索性便又躺靠在了大迎枕上。
殊不知不经意间,云初已瞥见她细白瘦弱的手腕上有着一大片青色淤青。
云初只觉着呼吸都停滞了,目光在云婉的脸上扫过。
多日未见,云婉看上去愈发清减了不少。
她还记得她大婚当日,云婉专程来了云宅送送她,那日云婉的脸上便已露出了几分憔悴,可是和眼下的情形相比,只觉得如今的她更加令人忧心。
面容枯槁,兴许还能归咎于大姐姐怀了身子,那么手腕上的淤青又该作何猜想?
因是头胎,又是卢家上上下下盼了许久的孩子,云婉的婆母方氏几个月前便送了两个伶俐的丫鬟过来,还早早就安排好了稳婆,只等着云婉早日为卢家诞下麟儿。
许是顾忌着屋里还有婆母那边派来的人,云婉虽满心欢喜自家姐妹能来她屋里说说话,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免得被有心人传到了婆母的耳中,又是凭空添一层麻烦。
云初素来聪慧,哪会看不出云婉的心思,虽有满腹的疑问想要问出口,也只得勉强按捺住,只作没瞧见。
云初姐妹俩在屋里待了足有两个时辰,无奈总有卢家的下人守在一旁,愣是让云初没法寻得机会探问几句。
天色已近黄昏,再逗留下去怕是不合适,云初递了个眼色给云沁,两人齐齐起身告辞。
云初送云沁回了云宅,见她进了垂花门,才坐着马车回了年家胡同。
许是云婉手腕上那块淤青的缘故,当天夜里,云初便又做了个噩梦。
梦里,不知发生了何事,卢家的丫鬟婆子们皆面色仓皇,脚步凌乱地穿梭于每个角落。
有人嘴里念叨了一句:“眼下才只是二月底,怎么突然就生了呢?”
云初循声望去,方氏正一壁步入屋内,一壁紧锁着眉头埋怨着,手中的帕子被捏得紧紧的。
扶着方氏进屋的卢弘渊被说得生起了些许恼意,烦躁不耐地拧了拧眉:“母亲,能不能别再说了?现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
方氏瞪了他一眼,兴许是想到他心下不安,便又面色如常。
母子俩在外间落了座,卢弘渊抬手揉了揉额角,脸上的不耐分毫未减。
方氏望着他,欲言又止。
母子俩正各怀心思,有个婆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嘴里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方氏和卢弘渊连忙站了起来。
云初如遇晴天霹雳,猛地惊醒过来。
她抚着胸口,只觉着心跳如擂鼓,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略微缓过神来。
回想着方才的梦,她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大姐姐出事了。
慌作一团的下人们、六神无主的方氏、满心烦躁的卢弘渊,还有那句——
眼下才只是二月底,怎么突然就生了呢?
最让她不安的,是那个婆子嘴里喊的话。
平日里她跟卢家虽甚少走动,可卢家也算得上大户人家,不管如何,表面上该有的礼数总不会忘了谨守的,当家的主母纵使再如何面慈心软,也断不会将下人调**教得如此不懂规矩。
偏生方氏嘴里念叨着“眼下才只是二月底,怎么突然就生了呢?”,这让她不由得猜测,大姐姐在分娩的时候,许是出了什么事。
可怕的念头一旦涌上来,便怎么也挥之不去。
云初紧咬住唇,暗劝自己冷静。
只是一个噩梦,她不该因此疑神疑鬼。
不是有句老话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她白日里刚好去卢家见过大姐姐,临出门前又听见沁儿说,大姐姐近来胎像不稳,她挂念此事,到了夜里难免会梦见大姐姐情形不妙。
只是她忧心过度而已,不见得大姐姐当真出了什么事。
虽如此安慰自己,可她依然心跳得飞快,脑中一片混乱。
先前她也做过几次噩梦,梦里的那些皆是前世的的确确发生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