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萧睡眼惺忪,听完以后大为吃惊:“什么,”他们商量的也是找机会噶掉穆广霖,不然费尽心机让裴夫人发现罗笙母子的身份有什么用,不过,“咱们还没动手吧?不是说寻一个踏鞠场跑马的时机?”
穆庭霜身上衣裳齐整,伺候他漱口净面,一面道:“机缘巧合罢。”
机缘巧合?这话从前李郁萧还信,现如今哪里还信,尤其是认识穆庭霜以后,把眼儿斜了:“又是你从中搅合?”
穆庭霜抬手抹他面上水珠,口中诧异:“这怎说的?”李郁萧乖乖任着抹脸,嘴里哼一声:“不是你还是不是搅合。”穆庭霜展颜而笑,笑却不语。
第152章 丽春院子夜沈沈·二
振武十二年十一月初六, 壁宿值日。
壁宿总是好日子,壁水貐居玄武之尾,室宿之外,又以宿中东西天厩、土公二星为亮, 恰如宫室拱卫,乃家园之屏障,民间多以为吉。
宣义侯府做亲, 即择在这一日。
也是在这一日,李郁萧送给好仲父一件贺仪, 也不是旁的,李郁萧给谭师抬上大鸿胪的职。“夫谭大夫祭酒诩, 才足折冲御侮, 德足辅世长民,命惠瞻仰,安全正朔,鸿胪是封, 光荣旧宅。”圣旨上如是写道。
可是怎说的, 一个萝卜一个坑,谭诩封大鸿胪,先前的一位就得挪窝, 九卿总不能变十卿吧。
先前是哪位,就是乌屠斜来朝时蹦跶得欢的那位, 紧伙着穆涵替乌屠斜卖衰唱惨的那位。
振武帝李郁萧,露出他雷厉风行的一面。
连上书乞骸骨的机会都没给, 直接降罪贬斥, 罪诏是尚书台拟的,罪证条条件件, 这位老大人任大鸿胪期间贪盗多少州郡属国贡奉,每年多少银钱换算得清清楚楚,一笔没漏,贪渎害民谋私误国,直接家产充公贬为庶民。
朝中都说,就这还是少府卿沈决、穆常侍等苦劝才有的开恩,总要给继任的谭大人留些口碑,不能留人议论说陛下为着谭师大开杀戒,谭师面上不好看,陛下这才且住,要不然瞧那个意思非要给斩首才罢休。
田穰苴杀庄贾,太公望杀狂矞。
庄贾点兵来迟,狂矞不从周公旦,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么?非死不可么?
旨在杀鸡骇猴四个字。
这只鸡杀得很漂亮,前脚申饬前任大鸿胪的诏书发出去,后脚清凉台迎来一位,可是稀客,大司农蔡陵。
先说两句闲话,蔡陵说次子蔡然此番封左庶长,光耀门楣,全赖陛下栽培,说想要斗胆给蔡然的生母请封县夫人。
蔡然的母亲不是蔡陵的嫡妻,蔡陵却要给这份抬举,且没往太后跟前念叨,念叨到李郁萧跟前,那这个抬举就是给蔡然的,面子是给李郁萧的。
面子这个东西,该接的时候就要接。
眼见李郁萧首肯,蔡陵呈上来一盘子账簿。
李郁萧翻一翻,善。这些年并冀两州的税钱偷漏几何,北境兵马的军饷虚报几何,另一些零碎,诸如鸿都观和少府的一些杂账,俱在其上。
说是既零且杂,可李郁萧大眼一瞧粗粗一算,穆涵掌相印十二年,生生昧下足有上亿的银钱。好啊,好一个忠君为国的宣义侯,李郁萧坦然收下账簿,许蔡陵一个留职不发安度晚年。
谁让咱们蔡大人好赖总比韩甘有些眼色呢,且留着,能给穆涵筹攒那好些钱,说明才能还是有,将来给咱们攒就是了。水至清则无鱼,这一起子曾经效力穆涵的朝臣,也不能都赶尽杀绝。
许是蔡陵的反水实在撩着穆涵这老虎的屁股毛,这老狗刚刚纳完妾就给李郁萧整幺蛾子,干什么不好非要出尔反尔,从前说的放给穆庭霜和裴玄的上计考绩,这老狗又开始争,明里暗里给御史府使绊子。
“蔡陵这个沉不住气的。”李郁萧忍不住憋气。
穆庭霜劝慰陛下:“蔡陵哪有胆气,他不是为保皇族基业才来投诚,既不是忠君也不是忠于朝廷,仅是见风使舵,他哪有底气与穆涵明着断义。”
嗯,也是,既然不是这个原因,李郁萧纳闷:“那穆涵这是发的哪门子的疯?不是答应好好儿的么?”
“他的应允,”穆庭霜替陛下梳理思路,“先决条件是置换,他的旁的图谋推进顺利。”
李郁萧想一想进来朝中的各方邸报,展颜笑道:“他这是着急,他的亲兵在益州可是不顺。”
这话不是说笑,穆涵派去益州的人马,确实很难说顺。
这支人马名为驰援实为抢功,穆涵这两年在南方苦心经营,总以为凭自己的人手总能与荆睢抗衡一二,实际呢,他的亲兵一进益州地界就与他失去联系,杳无音讯。
不对,要说音讯也有,砂织的战报日日往朝中呈递,大晏军部连连告捷,捷报一封一封,今日生擒乌屠斜明日大败某某负隅顽抗的翁提余部,怎么没有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