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陛下问这闲话?穆庭霜心中说不清缘由隐隐一动,再看怀中人,眼睛幽深,神情格外沉。
李郁萧逞这般目光盯住人:“姜太公活到一百三十九,七十出仕也不晚。不过你说,匪夷所思么?那我如今告诉你,我就是这样来的。”
穆庭霜惊住,中心一炸:“这样来的?”
“嗯,”李郁萧念道,“就是这样来的。我原本活在千年之后,一场病一睁眼,来到此间。”
这话撂出去,穆庭霜安静得不行,四肢僵硬神情凝固,跟被点穴一样,李郁萧活泛笑道:“愣什么?我是实打实的孤魂野鬼,要太常太祝把我捉去么?”
光笑还不够,一根指头往他肋窝捅一捅,下一秒爪子叫攥住,穆庭霜直起身:“当真?陛下不与我顽笑?”
“真的,我们那儿管这个叫穿越,我真是穿越来的。”
“穿越?”穆庭霜垂首琢磨一会子,又问,“人人都可穿越?”
李郁萧笑起来:“想什么好事儿呢?正常还就老老实实搬砖当社畜吧。”笑意落一落复叹息,“不过我这也不是什么好运,大约是狗屎运,一来就听见你爹跟岑田己叨咕说治不好别治了,好好送走,吓得我急忙睁眼想说我是好的,没想到好么,睁也白睁,眼睛瞎的。”
穆庭霜顾不得问搬砖和社畜为何物,恍然:“就是那日?我献药与你治暴盲症的那日?”
“是啊,”李郁萧想起往事,忧惧惊惶此一类不提,只是怅怀,“一开始你可没说献药,口口声声要弑君,被你气得,心说你们父子俩都什么玩意。”
往事可感,两人絮絮又聊几句。
遂问起搬砖等等词汇,又问李郁萧生前姓名年纪,李郁萧说名字一样,年纪有二十多要三十,可说呢,穿来一小屁孩儿身上,郁闷得不行,他无知无觉答着,穆庭霜面上现出一些思索神色。
又说一些现代风貌,李郁萧就说:“我们那儿自由恋爱,不兴包办婚姻,而且就没有妾这一说,重婚罪是要进橘子的,就是大牢,大家都是一夫一妻,出轨,就是有他心,那可老丢人了。”
穆庭霜还是一脸斟酌的样子,不过没多言,面上只道:“因此陛下才说一定要和心仪之人在一处,不会纳旁人。”
是啊,是啊是啊,李郁萧躺这一会子腰酸,稍稍换一个姿势侧躺,一面点头不止。
“那麽,”穆庭霜想说什么说不出口的模样,李郁萧叫他有话直说,穆庭霜作得正经面目,“那么正如我熟知太公望其人其事,详知他承前启后助姬昌立周,想必陛下对我晏朝也十分了解?我父后来是如何处置?”
唉,说到这项李郁萧更是不叹气不行,真要是那样该多好。
他道:“我不了解,我那是另一套历史,三皇五帝夏商周,春秋战国,再往后就不同,没有咱中州晏朝的事儿,开国的君主另有其人,没有高皇帝,没有武皇帝,也没有你爹。”
这话题既轻且重,玄乎其玄地轻飘,又沉沉压在人心头那般重:倘若没有高皇帝,没有大晏,那我们又都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去?这问题经不得想,越想越要升天,榻上两人一卧一坐,一时面面相觑。
觑得完,李郁萧拉穆庭霜的手,扯着他几根指头把玩,一面嘴上道:“好了,至此,朕对你也再无隐瞒。”
穆庭霜轻轻嗯一声:“再无隐瞒。”
不过,他手上紧一紧:“原来如此。”
“陛下到今日才尽信我,从前我坦白身世,陛下面上一派夷犹,我当是什么,原来是那时陛下尚不敢相告。不怨陛下,是我行事不可信罢了。”
李郁萧不愿意纠结过去,反手拽他,威胁道:“你要算账是不是?”他只把眼睛睲着斜,不服管的样儿,李郁萧一看,行,“那我要算修慈寺。我们那一夫一妻,那时候如果我和姜弗忧有夫妻之实,我告诉你,我会娶她,我方才也说了,我们那不兴出轨,我一旦娶她,一辈子不会搭理你——”
话没说完,穆庭霜一根指头竖贴到他嘴唇前头:“不许。”
李郁萧一例又抓这只手箍到身前:“那你也不许,从前的事不许再提,只往后看。”
穆庭霜允下,两个人,手攒巴缠在一处,互相看看,李郁萧语气郑重起来:“一直没问你,你琢磨着到底想把穆涵怎么着。”
这件,穆庭霜眼睛垂一刻,道:“陛下既知春秋事,想必知道卫州吁。”
卫州吁,也是开天辟地第一人。
春秋时卫国的这位君王,王位不是继承来的,是杀兄篡位篡来的,有史以来篡位第一人,开的好头。
后来卫州吁穷兵黩武不安百姓,最后邻国都看不下去,联合朝臣把他废掉,重新立的王,卫国才有安生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