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尹新丽开着车也没说什么话。到家后,尹新丽嘀咕了句:“你换了桌布啊。”
他们坐下来吃饭,李觉哉点着碗里的米饭。尹新丽夹了一筷子菜,问李觉哉:“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李觉哉说:“没多久。”
尹新丽点点头,继续问:“他知道你眼睛的事吗?”
李觉哉说:“知道。”
两个人又沉默下来。尹新丽后来问李觉哉:“是不是找个女孩子结婚的话,你负担太大了,怕绑住了人家,以后还要照顾你。但是...”
李觉哉打断她说:“不是,我喜欢游览啊。”
尹新丽还是像听小孩讲幼稚话一样,叹了口气。她第一次说起了李觉哉爸爸失明之后那段时间,她是怎样生活的。她说:“那时你刚上小学,记得吧。我每天要在固定的位置给他放好水和早餐,然后带着你去学校。有时下班晚了,他说他去接你吧。但是我不放心,所以还是会趁空把你接出来再回公司加班。加晚班前又要回家给你们做饭。那时候我到家,看到他坐在沙发上跟你玩得很开心的时候,我都不会很开心。那段时间,我就是开心不起来了。每天绷紧了弦,盘算着怎样照顾他,怎样照顾你...”
尹新丽的眼睛红起来。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李觉哉爸爸始终是一个极温柔又善良的人,令她不敢放弃他。那种矛盾的痛苦,她都无法和人述说。尹新丽问李觉哉:“失明之后,不是一天一个月,是数年。他肯一直陪你吗?他陪你一段时间,离开了的话,你接受得了吗?”
这些问句,李觉哉也不敢回答。他也是心底想得非常清楚的人,“永永远远”和“白头偕老”这种话,他都不太会相信。
尹新丽和李觉哉那顿饭还没吃完,游览就过来了。他对付蒋金金就又是那套“左耳进右耳出”,到最后蒋金金说了什么他都不太记得了,就记得蒋金金说自己要冷静冷静,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李觉哉给他开门的时候笑说:“所以你滚出来了?”游览点点头。
尹新丽在厨房间里洗碗,洗好出来的时候又把李觉哉拉到了一边。她踌躇了许久,终于还是问李觉哉:“是不是因为妈妈做得太差了,让你觉得婚姻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
李觉哉说:“真的不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妈妈。我下定决心和游览在一起,也考虑了很久很久,久得我差不多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考虑了。我回答你刚才的问话,如果他不一直陪我,如果他陪我一段时间就走了的话,这些我都想过了,我接受。”
李觉哉朝尹新丽笑笑。尹新丽低头抹了下眼睛,抓着自己的包走了。
游览趴在李觉哉床上玩手机游戏。李觉哉靠过去,在游览旁边趴下了。李觉哉就那么盯着游览玩游戏。游览打完那一局之后,说:“我...我不敢,和你...你说话。”
李觉哉问:“怎么啊?”
游览说:“万一...一你被,阿姨说服...服了,要和我...我分手,的话...”
李觉哉笑说:“那怎么办?”
游览说:“我现在...在开始,撒泼...泼打,滚。”
李觉哉笑起来,亲了亲游览的嘴,说:“这是不信任我啊。”
游览把李觉哉揽进了怀里。
那天开始,游览在李觉哉那边住了一段时间。李觉哉放假的时候,游览就拿着相机带着他出去采风。
李觉哉趴在车窗上,吹着风。天气闷闷的,雨要下不下。游览的车上还在放伍佰的歌。他们两个的听歌品味就是已经回不到二十一世纪了,至少也卡在二十一世纪一零年代以前。李觉哉看着路边朝后退的一排排枇杷树,叫了声:“哎你看。”
游览马上会意,李觉哉是想吃枇杷了。路边有挺多自己拎着篮子出来兜售的阿伯阿叔。李觉哉下车买了一篮上来。
他们再去自然公园的时候,公园卖饭团的小食铺已经变成了咖啡吧。他们就靠在长椅上一边吃枇杷一边看四周郁郁葱葱的树。下午阳光忽然破开了云层。游览拎着相机四处晃了一圈,对着李觉哉也拍了几张。过几天,李觉哉仍旧能在邮箱里收到新的邮件,邮件里有他们在自然公园玩的照片。李觉哉看到自己坐在长椅上,和路过的一只白鸽打招呼。
李觉哉转头和抱着笔记本电脑的游览说:“我是不是太傻了啊。”
游览低头点着鼠标,说:“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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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北校庆那天,游览也有收到邀请函。他想了几天还是有过去看一下。毕竟在新北念了那么久的书,还是有些需要探望一下的老师。游览带着相机去稍微转了几圈。碰到不少同学,齐帆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