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水长的,万一她被骗了怎么办,”方衍越想脸色越差,“不行,我得想个法子让她早点回来。”
“哎呀,能出什么事,方姨看着再年轻,也是你妈啊,她比你多吃了几十年的米,怎么可能被骗。”
郑熙抬起头,对他笑了声,说:“你被人骗的可能性还高一些。”
这话明显是个玩笑,偏偏方衍前不久还真被人骗了,此时听他这么说,脸上一刺,低下头半天没说话。
“她真那么聪明,就不会被我那个素未谋面的亲爹骗得未婚先孕了。”
郑熙喝汤的动静微微一顿,而后含糊说:“那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难免犯错嘛。”
方衍握着勺子微微点头。
“你说得对。”
汤匙和瓷碗碰出微弱的叮当声,短暂的寂静后,他轻轻叹了口气。
很忧愁,很苦恼。
“但妈妈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啊。”
郑熙撇撇嘴,没说话,他的妈妈是个强大的女人,老公儿子全都被治得服服帖帖,上能修空调下能给儿子去公园爱情角贴相亲单,风风火火半辈子,成了压在郑熙头顶的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他才不觉得自己强悍到无所不能妈妈会有被骗的一天。
“对了,那这个月的铺租,还是转给方姨吗?”
“给她呗,”方衍随意道,“虽然她前两年就把古街转我名下了,但还是她在打理。”
方女士嫌弃他算账太慢。
“行,”郑熙又说,“那你们今年……还不涨价啊?”
方衍看着他笑:“怎么还有人盼着涨租的。”
“这也不是我的意思,大家其实都有这想法,”郑熙的表情很认真,“这么多年了,什么都在涨,但方姨在这十几年里一共也才涨价了三次,每次就一两百,我们也实在过意不去。”
“成了,都是那么多年的老街坊,纠结这个做什么,”方衍垂下眼皮,语气淡淡,“当年我们家出事的时候,都靠着左邻右坊的帮衬,我妈经常说,人啊,要懂得感恩,今年肯定是不涨价的。”
“嗐,涨了也没什么,”郑熙边吃边嘟囔,“大家伙都挺乐意的……”
那可不一定。
方衍看着他傻乎乎的乐天样没说话,沉默着喝完汤送他出了门,冷风穿巷而过,郑熙又打了个喷嚏,跟他摆摆手。
“走了,明天见。”
方衍也被吹得冷,叫住他说:“我去给你拿件外套,你这样回去,明天又得感冒。”
“不愧是好兄弟!”郑熙朝他竖拇指,“哥们跟你好一辈子!”
“真当我是哥们就别恶心我,”方衍翻了个白眼,“哥们是男同,谢谢。”
郑熙哈哈笑着走了,方衍慢悠悠地往回走,强行灌下肚的大骨汤在胃里好一阵翻滚,他皱着眉打了个嗝,突然就不想回床上躺着了。
要不……出门散个步,消个食?
油腻腻的味道充斥在口腔中,他回去拿上钥匙,脚下一转就出了门,冷风时不吹拂过,他穿过黑黢黢的街道,脚下一转,就到了长阳古街上。
作为包租婆的代理人,大晚上来巡视一下自己的产业也很合理吧?
方衍这么想着,视线从或亮或暗的店铺上略过,两侧的灯笼落下昏黄的光晕,风铃叮叮当当地响,在夜色中显得十分寂寥。
柳城人下班早,这个点已经没有多少店铺亮着灯,可不出意外地,他看见了自家铺子对面亮起的灯。
陈斯愚的确在这。
方衍站在门外观察了会——陈斯愚看起来很忙,背对着门口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玻璃瓶在手边乱七八糟地摆着,甚至完全没有发现外头站了个人。
很忙碌,很专注。
风吹得有点冷,他推开门,在叮铃铃的声响里不紧不慢开口:“哟,忙着呢?”
陈斯愚回头的动作之大险些撞倒手肘边的一排玻璃瓶,他扶着桌沿站起来,若无其事地对方衍笑了笑。
“突然有点事要忙,”语气听起来还挺无奈,“我都准备洗澡睡觉了,又得跑过来接着忙,这年头赚钱是真不容易啊。”
“是挺不容易的,”方衍赞同点头,“所以你这儿怎么一股檀香味?”
“咳!”
陈斯愚被自己呛了下,握拳抵着唇解释:“客户的要求,但我对檀香这块不是很了解,就自己买了点不同的品种燃着试试。”
方衍的视线越过他的身影落在桌上,果然零零散散地摆着些线香,他心头微微一动突然有了点想法。
“要帮忙吗?”
陈斯愚愣了片刻,还没来得及应答就听见他说:“我对檀香还算是有点了解,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回我那边带点过来。”
方衍见他不回答,又淡淡补充了句:“你这两天帮了我挺多的,我有些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