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愚从他手里接过那支钢笔,突然笑了声。
“还以为你会再叫我一声小陈,”他的语气很戏谑,“听郑熙说你们俩是同年的,那我应该比你大上了半轮。”
跳脱的话题让方衍不明所以地看了他眼:“所以?”
原来郑熙也认识他,方衍想,也不奇怪,毕竟那把伞就是从郑熙那里借的。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陈斯愚。”
眼前的漂亮男人朝他伸出手,笑容友善:“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方衍犹豫着伸出手,跟他短暂地交握了下,陈斯愚的体温顺着掌心传来,他生疏地松开手,手掌垂在身侧虚虚一握,语气同样和缓了许多。
“方衍,”他客套地道别,“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
回到店里的方衍直接转到屏风后找出了块一模一样的水青料子,穿着旗袍的人台立在桌边,他略略端详了两眼,就开始打样。
腰身可以再往上挪一点,他边画边想,这样子能让上身后的线条更纤细,莲花纹可以直接放在胸前,然后换个素点的盘扣……葫芦扣?总之不能是花扣,太喧宾夺主了。
店外的天光一点点消弭,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方衍怕被打扰,又挂上了暂不营业的牌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刚好听见一声清脆的铃铛声。
陈斯愚走了进来,他的脚边跟着胖乎乎的狸花猫,一人一猫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
“张姨把小豆丁接回去了,”他说,“怕你担心,所以特地过来说一声。”
“好,辛苦你了。”
方衍点点头,见他迟迟没有有些奇怪:“还有什么事吗?”
陈斯愚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向他身边的人台。
“也没什么事,”他说,“就是,你会做西装吗?”
原来是想做衣服,方衍习惯性地打量了番他的身形——看起来偏瘦,手长腿长,是个衣架子。
但很可惜,他想。
“我不会做西装,”方衍说,“我做得最多的是旗袍,偶尔会接一些做长褂的单子,你可以去隔壁街的盛华洋服问问。”
陈斯愚看起来有些失望,但还是礼貌地道了声谢:“我明天去问问,打扰了。”
他领着陈皮转身要走,方衍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说:“你也可以直接去买成品西装,你的身形,码数不难买。”
那道高挑的身影微不可查地一僵,方衍没有发觉陈斯愚的古怪,只听到了一句重复的“谢谢”,他不明所以地看着离去的一人一猫,轻轻咦了声。
没记错的话,陈斯愚前两天穿的就是身成品西装,只是非常不合身罢了。
难道是因为买不到合心意的衣服,这才想着来问问能不能做一件吗?
而回到自己店里的陈斯愚满心尴尬——他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一整晚都在想方衍。
准确来说,是在想方衍身上那股好闻的气味。
调香师的鼻子总是刁钻,方衍身上的檀香味和那天在街上撞到时闻到的一模一样,但和市面上能找到的檀香的都不太相同——会更暖,更吸引人一些,帮小豆丁处理伤口时他就站在方衍身边,被那个气味弄得心神荡漾,好奇不已。
会不会是方衍店里熏的香?
陈斯愚心不在焉地陪小豆丁玩了会游戏,视线总是往街对面飘,好不容易等来花店老板娘接走自家孩子,他犹豫再三,还是推开了方衍的店门。
但甫一进门,他就失望了。
不是店里的熏香——味道非常像,方衍的工作台上也的确有个小小的香炉,可就是少了点暖融融的甜味,只是非常平庸的檀香。
到底是什么味道?
他想不明白,一时竟有些走神,这才在方衍奇怪的眼神中随口诌了个想做衣服的理由应付过去,匆匆地出了店。
主要还是如果直接问“你身上好香,是什么味道”的话,听起来太像耍流氓。
陈斯愚想,尤其对我这种性向特殊的人来说,这话更加不能随便问出口,听起来跟烂俗的搭讪格式太类似。
要不,多和方衍接触接触,再找机会问一下?
虽然看着是个挺冷淡的人,可从今天对小豆丁的态度来看,估计只是看我不顺眼。
他叹了口气,撸了两把陈皮软乎乎的肚子。
“你可不能再去人家门口尿尿了,”他点了点胖狸花的脑壳,“你爹我现在有求于人,得去套近乎了。”
“等问出那是什么香,爹给你开两个罐罐吃。”
第9章 他救过她的命吗?
在那件水青色旗袍快要改完的时候,方衍终于等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客人。
叮铃一声,门被轻巧地推开,他从人台上收回注意力,看见门口站着两个牵着手的身影,其中的姑娘体态丰腴,大眼睛双眼皮,扎着很随便的丸子头,跟方衍对上视线时抿着唇笑了笑,而站在她身后的男人看起来挺年轻,瘦瘦高高的,两颊有些隐约的痘印,表情木木的,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