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如韵半晌没吭气,不知道出神在想什么。
宿云微干涸了许久,现在正急着喝水,闻言便道:“那琴怎么有些熟悉。”
倒不是琴师后来总抱着的缘故,具体为何他也说不上来。
玉笙寒扶着腰,神情有些奇怪:“说来也巧,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摸了那琴片刻后才恍然大悟道:“我便说之前在外时感到腰身一凉,殿下可还记得我俯身之物是什么?”
宿云微:“郊外的那棵古树......昙花这是把你拦腰砍了吗?”
“嗯,”玉笙寒笑道,“古树有灵,张如韵的琴技也有灵,做他的琴不算吃亏。”
这把琴要比他先前毁去那把好许多,也难怪后来一直留在身边。
昙花追问道:“你为何不说话,也不道谢。”
张如韵:“啊?”
他慌慌张张语无伦次道:“啊啊,没关系,不是,我是说谢谢。”
昙花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半晌,没再搭理他,抱着袖子回花盆里休息了。
*
后来几日张如韵难得清闲,被昙花拖着要奏曲,仙道门首席弟子沦为琴师,实在让人唏嘘。
不过张如韵似乎乐在其中,并没有分毫不满。
昙花灵力涨得很快,半月不到便彻底化了形,有了实体。
张如韵准备离开此处回乡。
张如韵的身世比较曲折,他做了十余年的孤儿,被仙道门收为弟子的前几月才找到亲生父母。
张家是当时的世家大族,幼子丢失后也找了许久,最后却找错了孩子,抱错了,让真正的张家子嗣流落他乡。
张如韵十六岁回到张府,那时被抱错的张和泽也在府中,一时间尴尬万分。
张母养了张和泽十六年,并舍不得将他送出府,想将两个孩子都留下来。
但张如韵一人生活成长了十多年,早早便已经独立,不再需要依靠撒娇卖乖去寻求爹娘长辈的喜爱,张家众人的心便偏了。
再后来,仙道门到城中招收弟子,选走了天分极佳的张如韵。
昙花抱着自己的花盆道:“那你此番又回去做什么。”
“做做样子,别让外人说我张如韵不忠不孝。”
“修仙之人也看重这些么?”
张如韵浅浅笑道:“在人间一日,便每时每刻都要遵循所谓的规则,否则就会被淘汰,被挤兑。”
昙花揪着小草的叶子,垂眸道:“做人真累。”
他歪着头,柔顺发丝从肩头垂下去,好奇道:“那你为何又不修仙,摆脱掉人的身份,是不是会自在许多?”
“我也不知晓,只是世人都这么说。”
张如韵不知想了什么,苦笑道:“可现在仙界已经不在是单纯为了护佑人间而存在了,仙界也有自己的私心和利益考量,说起来不过是寿命较长的凡人罢了。”
“那你下辈子还做人吗?”
马车轻轻颠簸着,窗外林间鸟语花香,是难得的平和安定的年代。
车厢里安静了片刻,半晌才听到张如韵轻声道:“做吧。”
“有思想和能力,可以做许多事。”
马车行到山脚时便碰上天黑,在林间休整了一夜。
玉笙寒照旧将小草偷出来,在一边小溪旁找了块岩石,让宿云微方便汲取月光转化灵力。
宿云微经脉有些闭塞,试了半晌没什么作用,皱眉道:“这具身体实在难用,吸收不了灵力,也使用不了。”
玉笙寒辅助他吸收了一点点灵力,放弃道:“罢了,这小草有自己的命数,生命力还算顽强,这会儿都没死亡,或许还能再撑一会儿。”
否则若小草死去,宿云微的魂体也再难留存在幻境中,会跟着一道被送出去。
宿云微摇摇叶子,忽然道:“东池宴是不是已经出了幻境了?”
玉笙寒怔了怔:“我不知,那日同他动过手,之后便再没见过他。”
宿云微沉默了一会儿,直觉东池宴似乎已经找到方法出去了,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几个人只是神识入了幻境,身躯还留在幻境之外。
如今瞧着东池宴似乎没什么异样,平时冷漠又寡言,看起来谁都不放在心上,只顾着自己怀里的剑和手中长明灯。
宿云微想到这里时忽然怔了怔:“东池宴在雾林时,手里拿着长明灯吗?”
“长明灯?”玉笙寒懵了一瞬,“似乎并没有。”
“那灯是谁的?”宿云微如今满心疑惑,那盏灯已经灭了许多年了,在留着也无济于事,他却时常提在手中。
但在雾林时,那灯却不在他手里,实在是蹊跷。
玉笙寒对那盏灯没什么印象,唯一记忆深刻的就是东池宴那柄剑。
宿云微问:“你当初又是谁,为何对这些往事如此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