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为咳出血来，哑声道:“怎么不值得。”
他扶着树干跌跌撞撞站起来，抬头时露出兜帽下那双含恨的眼，却又满含水汽地望着柯茹。
倒瞧得柯茹一怔。
他道:“这天底下只有宿云微一人的心脏可以聚魂，你说他值不值得？”
宿云微皱了皱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乔绿没有聚魂的心脏不也仍然存在着，我虽魂体俱在，但也没靠心脏聚魂。”
“那怎么能一样！”童为如同疯了一般急急上前两步，嘶声道，“那怎么能一样！”
他抬臂指着柯茹，指尖颤抖着。
柯茹在他抬手一瞬便下意识拔出了剑，“噗”地一声将童为刺了个对穿。
童为身体僵了僵，唇角溢出大片血，面上神情无奈又苦涩，唇瓣碰了碰，低声道:“她的魂魄迟早会散的。”
指尖仍然指着柯茹，倒让柯茹迷茫到了极点，以为童为发疯没了神智。
宿云微轻轻皱了皱眉，身边玉笙寒已经上前去，悄悄勾了柯茹一缕灵力仔细探查，半晌回首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柯茹的魂魄看似要比宿云微稳定太多，实则虚而无骨，极易散去。
看来当年不知道谁救了柯茹，却没能让她完完整整保留下来。
是谁将柯茹魂魄的真相透露给童为的？
柯茹的剑是仙剑，可直接伤到魂魄，就算童为没有身躯也依然收到重创，脚下踉跄了一下，从剑身上滑脱出去，跌坐在地上。
兜帽彻底落下，露出他苍白无力的面容。
林间几个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地听着温泉水咕噜噜冒着泡。
柯茹没去过幻境，不知道乔绿是谁，也不记得童为，只记得张冠玉来时让她直接杀了生魂，转头问宿云微:“你还有什么要和他说的吗？”
宿云微面色纠结地望着她。
他与童为又没什么关系，要说遗言难道不应该问童为么？
玉笙寒接口道:“谁与你说的这些？”
宿云微心脏可聚魂一事只有少数人知晓，童为算是其中一个。
但他应该知道，宿云微死了那么多年没能转世，不正是因为心脏与躯体一道丢失，导致魂魄也跟着散了，如今摇摇欲散，说不定轮回道还没过完便会魂飞魄散再也找不回来。
童为道:“能聚魂的又并不是只有他一个，宿家的长子不正在那站着么？宿云微的心脏丢了，我要宿月昙的不就足够。”
宿云微若有所思:“那又是谁与你说，这花灵便是宿月昙的？”
“皮囊是轻易便可以改变的东西，虽然他与我有八分相似，但那并不足以认定他就是我的兄长。”
童为愣了愣，视线在兄弟二人面上来来回回看了许久，不知道想起了，唇色一片苍白，喃喃道:“不可能，他就是宿月昙，你定是在骗我。”
宿云微默然无语，心道，我也没同你说他不是宿月昙。
皇室宿家的心脏有聚魂之效，这件事宿云微还是从童为口中听闻的。
他微微转了视线，没敢去看宿月昙的面容，只是瞧了瞧他的胸口，静静地想，他此时应该会有心脏的。
但听说父兄战死前已经自焚，身躯并未留下，宿月昙现在是花灵，同玉笙寒一样是为灵体，身躯恐怕是重塑起来的，那心脏不是便与从前的不一样了么？
他道:“我只问你，宿月昙化作花灵重生一事，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望着他，面色平静又淡漠。
但童为不知怎么，却从他冷淡瞳眸里看出了一丝深藏的杀意，仿佛说错了什么便要出手杀了他。
他愣了片刻，听见玉笙寒说:“乔绿的魂魄究竟是什么状况想必你自己并不清楚，只能听他人危言耸听。”
“那人究竟是为了帮你还是害你，你自己就没有一点判断能力么？”
童为垂下头:“我……”
宿云微狠狠闭了闭眼，实在厌烦他这幅吞吞吐吐没有主见的懦弱模样，开门见山道:“是张冠玉吗？还是其他的谁？”
虽是这么说，但宿云微心里清楚，恐怕不是张冠玉。
他无比喜爱他的花，断不会让童为来伤害宿月昙。
童为闷了半晌，久到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柯茹都已经嫌烦，手中剑挽了个剑花，银光在童为脸上一闪，不耐道:“不说就死。”
“麻烦死了，就两三个字，爱说不说，与其在这里同你浪费还不如到老吴船上听他啰嗦。”
童为身形一僵，到现在也不敢同柯茹说他们从前的事。
只颤声道:“是狄舟。”
宿云微满上茫然了一瞬，抬头望着玉笙寒。
玉笙寒低声道:“乔绿那个师兄，就是举报童为入狱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