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都的事物怎就如此鸡肋,竟叫一个生魂三番五次逃脱。
宿云微瞧着玉笙寒,看他也是一副十分无语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但语气还是平静的,淡淡道:“去找张先生问问该怎么做才好,说起来,这件事原本也不归你管。”
柯茹虽是孟婆,不过也只是个亡魂罢了,既不是仙界人,这等事情自然不用她操心。
柯茹烦躁地拨弄了一下发簪上的流苏,气道:“这生魂倒真有本事,幽都阴气这般强盛,他还能从魂狱里逃出去。”
宿云微皱了皱眉:“会不会是被人故意放出?”
话音未落,他便瞧见玉笙寒的视线,眼中满是不赞成。
宿云微也知道不太可能,幽都人生前不管怎么锋芒毕露野心勃勃,死后已经清闲惯了,都等着寻个良辰吉日去投胎,断不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触犯幽都的法则。
他只是有些想不明白,童为口上说着见了乔绿便足够,分明看着也是一心等死的模样,又怎么会突然想着要逃跑?
等将此事与张冠玉说了,对方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笑道:“无事无事,不过一个生魂,改日我去处理。”
改日改日,说来说去都是改日,却从没说改日是哪日。
宿云微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不知道是不是仙界人人都像张冠玉这样淡然看待世间万物,仿佛什么事情都是小事,可以先放在一边不管不顾,还没手上的花草重要。
他垂眸拨弄了一下玉戒,听到张冠玉问他:“我放你那养的花如何了?”
宿云微睫羽颤了颤,抬起眼眸来:“昨夜便已经开了,但我与玉笙寒寻声而去,那花不已经不见踪影。”
张冠玉向来挂着随和笑意的面容僵了僵,诸多情绪纷然碎裂,目眦欲裂道:“不见了?”
宿云微一时觉得张冠玉似乎快要发疯,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瞧着他放出灵力来来回回仔细探查。
也不知那花到底有多重要。
宿云微捏了捏耳垂,淡淡道:“既然是我没能看管好东西,将其无意弄丢,不若让我去找回来。”
从城主府中出来时,凡尘日光微熹,幽都阴气正稀薄。
宿云微皮肤有些刺痛,但伤在内府而非外表,衣衫遮蔽也无济于事。
也是记性差了些,没人提醒,来时忘了拿阴伞。
宿云微在琉璃阶上站了片刻,丝丝缕缕的浅薄阳气不知从何处灌过来,扰得头疼难耐,连思绪也跟着一起乱了。
他掩唇咳了两声,喉间带了些血腥气。
宿云微抿着唇将血气咽下,缓缓下了琉璃阶,转过弯时忽地与人撞在一起。
来人似乎也没看路,踩了他洁白无尘的鞋。
宿云微也来不及管自己脚背是否被踩痛了,只掀起衣摆瞧见自己鞋上的脚印,狠狠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静下心来。
来人漠然道:“心不在焉的,走路也不看着些。”
宿云微轻轻抬起眸子来。
胸口的牵连感无比熟悉,熟悉到就算不去瞧面容也能知晓那个人是谁。
他按了按胸口,将那份感觉忽视掉,淡淡开口:“分明是你踩了我,倒还是我的过错了。”
东池宴微蹙着眉,目光沉沉地瞧着他。
那般神情,倒像是占有欲极强一般,已经如野兽一样将他划分在自己的领地内。
宿云微无比厌恶他故意释放的压迫感,后撤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指尖不自觉的摸着玉戒,只轻飘飘同他对视了一眼便要错身离去。
轻纱的袖口被清风扬起一角,宿云微尚未走远,腕间忽地一热。
东池宴的体温一如既往的滚烫,那双厚实又带着茧子的掌心像一只牢固的锁链缠着他,叫他难以挣脱。
宿云微纤细手腕被攥得有些发疼,闷哼一声道:“松手。”
刺烫的阳气混杂着独属于帝王的紫气扑面而来,强行压着他的脊背,几乎要让他忍不住跪下去。
魂体被来回冲撞着,口腔里血味正浓,完全无法吞咽下去,只能张口吐出来。
宿云微腿弯一软,险些跪下,被东池宴抓住手臂提了起来。
宿云微下意识想放出灵力,但阳气阻隔了他的灵脉,强行使用灵力时魂体便剧烈颤抖起来。
他轻咳一声,血水顺着唇角淌下,却又在下一瞬被东池宴捏住下巴强硬抬起来。
纤细颈间高扬着,露出那道狰狞伤疤,像一只引颈受戮的天鹅,残缺又格外诱人。
宿云微口中鲜血纷纷回灌入喉,忍不住呛咳起来。
泪珠沾湿了眼睫,眸眶泛着绯红,东池宴静静看了一会儿,冷冷道:“霜城太子果然凉薄。”
一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倒叫宿云微一时间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只朦胧间望着对方低下头来,似乎下一瞬便要吻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