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韵没吭气,低着头看着自己的书。
同窗见他没有聊下去的想法,之后也没再多说什么,科举在即,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想别的。
他不知道陈韵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脑中来来回回浮现着那两个字。
“前世......”陈韵喃喃自语着,转头望向窗外。
天际有着日暮的晚霞,一行鸟儿向南而去,渐渐消失不见。
*
春闱那日十分热闹,京城许多世家子弟都要赶考,家中人送他们到考场外,人群嘈杂又拥挤。
陈韵和同窗被挤在人堆里,同窗心烦意乱道:“赶个考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要送游子远行,怎么那么多人。”
“科举是大事,家里人来送送也正常。”
“可惜咯,像咱们这种外乡人,孤零零的,都没人来送。”
陈韵想笑他说下次带莺歌来,但话到口边却没能说出口,他想起了宿月昙,宿月昙已经很久很久没入京了,他不懂对方的心思,本来也没资格要求对方一直对自己无条件地好,所以才对他给的一点点目光患得患失。
但宿月昙已经给了他很多东西了,他也和自己说过,让自己不要太贪心。
陈韵垂了垂眸,临要进到考场前,同窗忽然拽了他的袖子,撇嘴道:“诶,你这不是有人来送么,哎呀,看来只有我一个是孤家寡人。”
陈韵傻了片刻,顺着同窗的目光向后看过去,才瞧见宿月昙正站在人群之后,着了一身烈焰般的红衣,平平静静望过来。
陈韵回过神来,他脚下慌了两步,想逆流挤出人群去找他,考场外的守卫催促道:“那个人,你干嘛去!快进场了!”
陈韵没听见,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宿月昙了。
其实也不是很久,只是十日罢了,但他觉得这十日好漫长,漫长到似乎再也见不到对方一般,让他这么久以来一直挣扎彷徨,心中不安。
就好像他被宿月昙亲手带出了深山,离开了小镇到这个繁华的城市,然后好梦便如雾一般便散了。
陈韵没能挤出去,人群涌动着,他只看到宿月昙的身形未动,仍然站在原处与他对视着。
而后他抬了抬手,以京城贵族相见之礼向他做了一揖。
宿月昙眸中带了些许笑意,张了口,无声道了四个字。
“金榜题名。”
第110章 书香夜昙(六)
金榜题名。
多么普通又平常的一个字词,却让陈韵觉得心中有些甜蜜,他现在就像是初尝了爱情禁果的毛头小子,满脑子都是宿月昙。
科举还没正式开始,同窗坐在他旁边的隔间里,本想再同他闲聊两句,见他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同窗一副没眼看的模样,揶揄道:“瞧你这样子,别考试的时候全写了你那谁的名字。”
陈韵蹙了蹙眉,说绝不可能。
等写着判词时还是脑子劈了叉,前一句还在写君子高洁如兰,后一句便写了宿月昙。
陈韵看着自己面前的纸页无语了片刻,又觉得有些好笑,提笔将那个名字划了去。
等三天春闱一过,陈韵和同窗一起出了考场,先前来送考生的人群又聚拢过来,热热闹闹的,堵在门口,他们险些挤不出去。
同窗连考了三日,精神紧绷,现在满脸疲惫,他道:“陈兄后几日要去哪里,不如一同去游山玩水休整休整。”
楠封
陈韵纠结了半晌:“我还是不去了。”
他还得准备之后的殿试。
同窗知道他不是狂妄自大,自己只是有些努力,而陈韵是真的很聪明,他生来就是个读书的料,肯定能顺利进入殿试的,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起点。
同窗还有另一个猜测,他耸了耸肩道:“你怕是想留在京城同你那心上人多相处相处吧。”
“胡说什么,什么心上人。”
“你还死活不承认。”
陈韵哪里敢承认,他险些将宿月昙的名字写到答卷上了,心思那么明显了,只能自己极力掩饰着,怪同窗太乌鸦嘴。
两个人挤出了人群,瞧见宿月昙正捏着一块栗子糕坐在树上,看着人群,他看起来潇洒又自在,带着花木天生所具备的野性,动人又触不可及。
宿月昙瞧见了陈韵,他将剩下半块栗子糕塞进嘴里,脸颊微微鼓起来,翻身从树上跃下,带起了一阵裹着昙花香的风。
陈韵这会儿又觉得自己像登徒子了,他的视线没办法从对方的脸颊上移开,甚至想动手去碰一碰捏一捏。
但宿月昙已经将栗子糕咽了下去,淡淡道:“出来了便先回去沐浴。”
三日没沐浴了,还和那群大老爷们挤在一个考场,宿月昙现在不想离他太近。
陈韵便和同窗告别,和宿月昙保持着一人之隔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