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云微在他掌心写了个“吃”字，下一瞬便被玉笙寒揪了脸颊：“挑食可不是好习惯，饭菜不爱吃，净捡些甜食点心填肚子。”
宿云微听不见，也没反抗，任由他捏着自己的面颊晃悠。
玉笙寒逗弄了他一会儿，起身将食盒送出去。
村中百姓轮流给宿云微准备每日的饭菜，食盒放在门外会有人来收。
玉笙寒又想起那夜雨中贴在门外的符纸，略一思索，顺手便加固了一下结界。
等转身要回去时，忽地被祭司叫住。
祭司似乎刚同人吵过一架，面红耳赤的，瞧起来气得不轻。
她其实年纪也不大，只是略懂一些巫术，再加上母亲生前也是村中的大祭司，十五岁后自然而然便被人推到了祭司之位上。
要说沉稳，恐怕还没有乔绿当初那么冷静。
乔绿终归是修仙之人，知道什么是深明大义，在世间行侠仗义，见过太多人间疾苦，但祭司不同于她，她在村中地位极高，但永远困在村民们的柴米油盐之中，没有见过山外的风景。
也许这便是乔绿当初一定要离开寂声山的原因。
玉笙寒发绳上的小铃铛叮叮当当响了一阵，问：“何事？”
祭司道：“神子的身体究竟如何？”
“你们照顾了他几年，还不清楚他的身体状况么？”
祭司噎了噎，她当然知道宿云微的情况，宿云微每月祭典之后都会生病，想必也和神的福祉有关，但她也关心另一件事：“神的福祉在减少。”
玉笙寒漠然道：“神陨已经过去了千年已久，留存在世间的神力本就不多，神子也只是肉体凡胎，自然有消耗殆尽的时候。”
等宿云微将福祉全部送出去，恐怕就是性命到头之时。
玉笙寒如今不想去思考那样的结果，他闭了闭眼，将肩上的英雄带拨正：“等宿云微好一些，我会带他离开这里。”
祭司一时间没能听明白他说的是谁，宿云微在村中一直是没有名字的，她一直等到玉笙寒进了屋才后知后觉地想，他们从前似乎真的认识。
宿云微，也许是神子的名字。
祭司神情有些恍惚，她十分茫然地想，玉笙寒说的神陨究竟是什么意思。
若是这世间真的无神，岂不是打破了她长久以来固守的观念。
*
宿云微近几日有些低烧，释放福祉会剥夺他体内的神力。
原本神力威压着虚弱的身躯，散去一部分神力似乎是好事，但长久以来双方已经形成了岌岌可危的平衡，一旦一方力量削弱，另一方也会随之破败下去。
玉笙寒哄着他喝药，院中草药减少的速度太快，他必须得去山里捡些新的药材回来。
玉笙寒拨着宿云微额头上被汗水浸湿的碎发，哄他睡下去。
等出了院子，他瞧见几个村民围坐在一起，麻子脸似乎已经伤好了，站在人群中说着话。
玉笙寒对他没什么兴趣，他还在整理需要的药材，转过弯去时却忽然瞧见麻子脸拿出了一道符纸，嘴里念了咒语，那符便俶然燃烧起来，散出大片金色光芒。
人群激动起来，麻子脸大声道：“看，仙人说的准是没错的，这符烧起来了，说明咱们村子里有邪祟，神子的力量早就无效了！”
“是啊，今年祭典只招来了一场雨，比往年还要少。”
“神子的身子越来越差了，早些年还能自己走走，后来全要靠人搀扶。”
“莫非神子的价值真的已经到头了？”
玉笙寒看了天象，知道今夜有雨，出门时带了伞。
他将伞举在头顶挡着迟暮的夕阳，蓦地冷笑了一下。
玉笙寒并不想去解释什么，倒不如让村民们误会着，提前将宿云微还给自己。
之后他便带着宿云微回寂声山去，那里生活安定，更适合修养。
走出村子稍远，玉笙寒听见祭司的声音，对着围在一起的村民骂道：“少在这故弄玄虚，当心山神降怒。”
秋日日落稍早，等下了山天色已经将晚，乌云遮蔽了月光，整个小镇上阴沉无比，还带着些闷热。
小镇里没有宵禁，夜里夜市还算热闹，灯火通明着。
玉笙寒买了些糖果点心，又去药房找大夫开了药。
等出来时，风势已经大了起来，带着些寒意。
玉笙寒听见卖甜点的老人喊他，问：“这么快又来拿药？”
玉笙寒轻轻“嗯”了一声：“山中如今药材已经缺少了许多。”
“你再往西走，”老人道，“那里山高，人烟稀少，虽然天冷，但名贵药草很多。”
玉笙寒有些意动，点了点头，临走前提醒道：“再过不久就要下雨，您早些收摊。”
今日是来不及再去西边的山里寻药的，宿云微还在屋中等他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