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云微眼前一片白,他现在对疼痛的感知度降低了许多,只是觉得有些晕。
他扶着那棺状的东西支起身来,怀中婴儿还抱得很紧,并没让其就这么摔到地上。
宿云微听到东池宴冷笑了一声,说:“难得见你这幅样子,装给谁看。”
他淡然抬起眸来望过去。
额上磕破了伤口,一行血迹顺着额角滑下来,糊住了半边视线,眼前像是蒙了一层红雾,诡异到了极点。
他这才瞧见自己扶住的东西,精致又华丽的棺椁敞开着,里面放满了宿云微的遗物。
还有一颗陌生的头骨。
宿云微愣了愣,隐约记起什么时候似乎听东池宴说起过,他将他的副将杀了,头颅便放在自己的衣冠冢中。
宿云微觉得有些恶心,他觉得肮脏,到这一刻忽然不想将怀里的婴儿放进去了。
头皮蓦地一痛。
东池宴像是彻底对他没了耐心,旧情丢得干干净净,丝毫不留情面地揪着他的头发,将他推向棺椁之中:“人都死了,你还同我怄气做什么?”
“你将他放在我的棺椁里,”宿云微哑声道,“恶心。”
“原是因为这个生气,”东池宴冷笑道,“你若不喜欢这个棺材,我可以给你换个新的。”
他将宿云微死死抵在棺椁边:“但是现在,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休要浪费我的时间。”
“你先将他拿出去。”
话音刚落,他便被揪着头发提了起来,隐秘的痛楚从四肢百骸传上来,转瞬便被强行压到了地上,东池宴语气一如既往,没什么情绪一般:“是哪里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我是个好商量的?”
宿云微的肩胛骨撞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闷哼了一声,察觉到那只滚烫的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将那些血迹不轻不重地擦拭干净。
宿云微的皮囊和魂魄,都是同样的、看起来清高又诱人,心性不正的人瞧见他,只想将他彻底拖入泥潭里,永远和泥沼中的自己纠缠不清。
东池宴忽然想起在宿月昙的幻境中那夜,寒泉边雾气弥漫,淋漓水浪拍打在岸边的鹅卵石上,他看见如今在自己手下的这个人浸在泉水中,白皙面上一片潮红,随着水声波动发出甜腻的喘息。
当初军营中没有女子,连干净些的男人都不曾有,宿云微一人来到叛军军营,本就如进了狼群一般,危险到了极点。
东池宴将宿云微留在身边,却担心他年纪太小,一直忍耐着不曾碰过他,倒没想到让一个剑灵抢了先。
东池宴觉得自己不甘到了极点,尤其是知道宿云微骗了他,那些话真真假假,他现在辨认不清楚,也不想去认。
他将宿云微扯起来,返身推到石墙上,剥去了对方身上潮湿未干的外裳。
宿云微身形僵直了片刻。
他没想到东池宴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居然还能生起这么龌龊的心思。
恶心想吐到了极点,张口时却呕出大口血来。
这具身体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东池宴还在他身后说着话:“先前是你自己说的,如今这幅做派是什么意思?”
“宿云微,你最好别拿我当傻子耍弄。”
宿云微没吭气,他胡乱抓着身边的东西,想保住自己衣衫,忽然摸到了怀中一道符纸。
并不是什么强悍的符,这是许久之前在幽都过七夕时,玉笙寒同人斗诗拿回来的一道招摇撞骗用的玩具。
但宿云微忽然想起了那两道杀死了柯茹和兄长的判雷。
判雷源自于神的诅咒,是神清理扰乱世间之物的工具,说到底还是自己的东西。
宿云微咬破了舌尖,轻微的痛楚让他稳了心神,眸中一片冷冽。
十余年前他能献祭自己的神魂夺取玉笙寒的神力,如今同样可以。
宿云微知道自己从来都是如此,心狠手辣到了极点,连自己都能随便利用。
他从长明天来到凡尘,终归只有一件事想要去做,他想要报复,想要耍弄这世间所有,谁叫这长明天好生无趣,他丢了乐趣,仙界人和仙道门又在此时找上门来。
舌尖溢着血腥气,他闭了闭眼,冷声道:“破!”
话音落下一瞬,周遭忽地地动山摇起来,诸多灵流从四面八方汇集于此,整个世间顿时乌云密布。
东池宴愣了愣,停下手来。
地宫内纷纷扬扬落着灰屑,瞧着似乎下一秒便要彻底坍塌。
东池宴有些惊怒:“你做了什么——”
他没来得及说完,头顶石块轰然掉落,砸向他们二人之间,将他们彻底分隔开来。
东池宴怕死,他还要找阿玉的身躯和魂魄,果断将宿云微丢弃在此处,自己寻了路口迅速出了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