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一会儿他便看见东池宴从暗处走出来,平静喊他:“宿云微。”
宿云微有些气闷,冷声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心脏已经被剖去,身躯也已经丢失,他现在只剩下一片残破的魂体,东池宴还想从他这里拿到什么呢?
东池宴上前几步,与他对视着,忽然抬手抹去了他唇角的血渍。
宿云微蹙了蹙眉,偏开了头。
指尖沾了血,东池宴并未嫌弃,捻尽污渍垂眸道:“你的心脏在我体内温养着。”
宿云微漠然瞧着他,只问:“你将玉笙寒他们怎么了?”
玉笙寒和宿月昙要比他早一步离开幻境,应当已经发现不对了,为何到现在都没能找来?
“我还以为你以前是喜欢过我的,”东池宴的嗓音里没什么起伏,话语虽有些暧昧,说起来却总显得凉薄,“算下来倒还成了我一厢情愿。”
他退了两步,坐回到椅子上,淡淡道:“你瞧我,身为人间的帝王,却成日陪着你四处游历,我原以为你初遇时的纠缠是真心的。”
“是你自己当初对我不理不睬,”宿云微不耐道,“玉笙寒究竟在哪里?”
他已然将此处彻底打量了一番,内室不算宽敞,没有窗户,整个室中昏暗无比,全靠着法阵和烛火的微弱光芒照亮。
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
东池宴手边桌上放着一盏茶,氤氲热气萦绕在杯盏之上,面上神情晦涩不明。
半晌他才道:“在雾林中,那道法阵要想破开并不容易,连我自己都无法进入,想找过来恐怕不太简单。”
宿云微知道他没骗人。
东池宴如今情绪十分容易辨认,无非就是有些烦闷,估计没想到宿云微已经对玉笙寒动了心。
他道:“那灵体倒是会讨人喜欢。”
宿云微冷嗤一声:“你也知晓自己不受人待见。”
他出口便是讽刺,但也隐隐有些慌乱。
灵力被压制,如今动弹不得,被囚在此处,也不知道东池宴究竟想做什么。
东池宴不为所动,只是抿了口茶,道:“心脏离开主人身躯很快便会失效。”
宿云微愣了愣。
东池宴顿了顿,继续将话说完:“我寻过许多方法,唯一有效的,便是从活体中取出,在三个时辰内将它制为药引。”
宿云微后脊有些发凉,哑声道:“我的躯体已经丢失……”
“那倒未必,”东池宴打断他,漠然道,“张冠玉当初将你的躯体带走重塑,如今已经给了宿月昙。”
“这家伙满口谎言,骗过无数人,险些将我也骗了过去。”
东池宴神情有些冷,亦有些不满:“失了躯体的心脏便是个无用之物,他倒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便甩手离开。”
宿云微身躯轻轻颤抖起来,意识到了他的主意:“你要杀了宿月昙,将我的躯体拿回来。”
并非疑问,而是陈述。
东池宴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掐住了他的下巴。
太过靠近的距离让宿云微能轻易感受到呼吸交错喷洒在一处的感觉。
他不喜欢与外人近距离接触,下意识闭上了眼,想要将脑袋转开。
但东池宴手上用了十足的劲儿,掐得他下巴一阵生疼,似乎下一瞬便会将其卸下,让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东池宴轻声道:“从前你还是坠月的时候,便无比地聪明。”
这不尽是纯粹的夸奖。
宿云微被掐得闷哼一声,冷着声咬着牙,嘲弄道:“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坠月。”
“我只有一个名字,宿云微。”
“霜城的太子宿云微。”
他死死盯着东池宴的眼睛,像是淬了毒的弯刃,妄图将他就此斩杀在面前。
他道:“我与你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所谓情爱情分,都是骗你的。”
东池宴半晌没说话,只是掐着他下巴的手微微收紧。
痛意顺着皮肤骨骼蔓延开来,宿云微只听见骨骼摩擦发出的一声“咔嚓”声响,接着便感到下颌一阵剧痛。
东池宴卸掉了他的下巴,轻声道:“你还是做坠月的时候,要更听话一些。”
“这座塔我为你建了十余年,我会将你的魂魄和躯体一同留存下来,不会叫你就此散去。”
东池宴拂过他因痛苦紧闭的双眼,向来不含情绪的嗓音里难得多了些暧昧的情愫,低声说:“往后便留在这,我会一直爱你、陪着你,和阿玉一起。”
*
雾林深处浓雾弥漫着,伸手不见五指。
玉笙寒在林间穿梭着,灵力使出一瞬便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向来带着温和笑意的面色沉静下来,仔细探查着周围可否有人埋伏。
等转过弯去,眼前白雾中一道清瘦身影若隐若现,玉笙寒心头一顿,下意识上前了一步,忽然又晃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