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典食又在碗中加上肉臊子和青菜,乍一看花花绿绿,讨喜得很。
“看见了吧?做好的面不比这有趣?”姜翘拉完最后一片面,开始煮下一锅。
孩子们见姜翘不再抻面了,这才老老实实坐到内间的餐桌旁。
这一边,水沸下面,两指宽的面片转眼工夫就飘起,当白面变得微微有些透明,这便是熟了。
宋如羡捞面,姜翘解围裙的时候朝着孩子们看了一眼,一个个的都安静得很,只有卖力的“吸溜吸溜”声,汤汁飞溅,每个人吃得都很急,额头上也起了薄汗。
姜翘怕孩子们受风了起疹子,于是把窗户都关好。
“别吃太急,不够了还有呢。”姜翘哭笑不得地提醒。
但是这提醒没用,没多会儿,孩子们就吃完了一大碗的biangbiang面,小脸儿一抬起来,好嘛,每个人都是嘴角有油光,鬓角流着汗,好不狼狈。
“哎呀,姜典食做的索饼光滑透亮,虽然宽些,却十分有味儿,完全没有哪一口觉得满口面疙瘩,怎么咀嚼都香!”言仲溪感慨地摸了摸肚子。
梁劲松喝完碗底最后一口汤汁,恋恋不舍地放下碗,说:“依我之见,还是这肉臊子的功劳,泡在汤汁里,连索饼汤也好喝了起来。”
言风裳几个小娘子却不大声讨论,她们靠在一块儿叽叽喳喳,但单看表情也能感觉到她们吃得很开心。
天色渐晚,孩子们也该回家去了。
姜翘把人送走后,收拾收拾东西就回舍馆了。
只是这一路她都在惦记自己今日下午拜托皇后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
她却不知,陈幼端是真的把她的事情记在心上的。
华灯初上时。
“陛下万福。”陈幼端听见通传,身边人太多,于是像模像样地行礼。
澹台晏河一进屋,尚咸伏就代他驱散众人,把门一关,俩人的严肃脸立刻放松下来。
“在这儿住得习惯否?你就惯着闻儿,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太子还要阿娘陪在东宫住的。”澹台晏河跽坐下来。
方才他看见一屋子的孩子都不认真读书,着实是不满意,这会儿心中还带着不快。
陈幼端却没回答,打开案上一个食盒,拿起当中那散发着甜香的点心,递到澹台晏河嘴边:“来河崽,先尝尝这个。”
澹台晏河才坐好,就被吓得慌忙往后躲:“哇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拿捏住我!”尽管实际上已经被拿捏住了,但是不妨碍他嘴硬。
“心理阴影,真没救了。”陈幼端摇头晃脑,自顾自吃起来。
早在澹台晏河十岁那年,她的姐姐澹台沅芷提着他习武的长枪,眼中满是复杂的悲戚与期许,对着还不及她高的弟弟说:“河崽,若是将来这个国家你治理不好,你就完蛋了。”
彼时他尚不能理解姐姐何出此言,却在后来的无数次领教到,他当不好储君,姐姐真的会让他完蛋。
从此“河崽”这个小名,他就再也听不得了,谁这么喊,他都忍不住一激灵。
而今身居高位,他才懂得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姐姐在这个大环境下无奈的让步与牺牲,所以他要永远维护姐姐,永远绷紧心中的弦儿,为国家鞠躬尽瘁,方能不负姐姐一片苦心。
“你看你,在我这儿还紧张什么,”陈幼端撇撇嘴,“往后再对闻儿百般要求,就别怪我找长公主收拾你了。闻儿和你不同,你不能因为自己能做到什么,就要求闻儿也一样,本来就是我们亏欠闻儿的。”
“罢了,”澹台晏河晃晃头,“没人活该生下来就要为科学真理牺牲,闻儿没有选择权,是我之过。”
陈幼端怕他总是想太多,赶紧岔开话题:“今日姜翘来给我送这名为肉松小贝的点心,顺便请求了一件事。”
“什么事?”
“她要看地图。”
“为何?”
“谢公让她教孩子们辨识食物,她会讲到食物的种植范围,希望可以看一看地图。”
澹台晏河听罢,沉吟片刻,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姜翘很像一个人?”
陈幼端思索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想到,“谁?”
“她像阿娘。”
“此话怎讲?”
澹台晏河不知不觉蹙眉,道:“其实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感觉。虽说如今皇威不及从前,但常人哪敢直视天子?再说后面每次相见,我都觉得她对阿娘的思想深有研究,可是阿娘的某些书根本不会流入民间,连一般才朝臣也不得见,她怎么看得到?所以我才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