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翘眨了眨眼:“太后娘娘对我与阿耶阿娘影响都很大,因此难免好奇太后是怎样的人。”
“那话本子说得可就不准确了,横竖现在也无事,你问我就是。”陈幼端说。
姜翘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不疏忽,万一哪天做出了不像是古人会有的举动,用“受到沈长卿影响”也是极佳的借口,于是现在就要开始给自己铺垫这个人设了。
从陈幼端口中,她得知了沈长卿在推行各种政策时遇到的困难,但最让她惊讶的,还是有关太子的部分——
“盖因我与晏河并不知我们有着血缘关系,才使闻儿生来有残缺。从前的观念里,同姓不婚,但实际上表亲也是亲啊!”陈幼端说到这儿,神情也低落了下来。
澹台晏河的奶奶,与陈幼端的奶奶,本是孪生的姐妹,后来命运弄人,从此天各一方,这份血缘关系才没能被查明。
陈幼端垂眸,“可怜我的闻儿,不能健康长大不说,还不得不坐上太子之位,日后真不知该如何才能弥补闻儿了。”
姜翘却没能理解:“既如此,陛下为何要册封太子呢?”
陈幼端重重叹息:“因为表亲不可通婚,仍旧没能得到广泛认可,有闻儿这个例子在,才更有说服力……婆母的书中明明什么都教了,百姓却不是每一句话都信。”
堂亲维护的是父权利益,认可男性对姓与血缘的继承,将出嫁女从家族中排除,而出嫁女在夫家也只是血脉延续的载体,而不是血脉延续的一部分,这里根本算不得是她的家。
即便沈长卿被传成“仙人点化”,但是当她口中的科学道理冒犯到思想根深蒂固的百姓时,百姓一定会选择抗拒。
澹台勉闻作为表亲兄妹生下的孩子,证实了女性在血脉延续中的作用,而他的个人情绪,放在这么大的事情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姜翘渐渐意识到,改变人的思想,不是沈长卿动动嘴皮子就行,现代观念能在这里传播出这么零星一点,就已经伴随了巨大的牺牲与利益交换。
削弱贵族权力、加设实干岗位、平民扫盲认字、女子读书上朝的机会……哪一样都不容易。
姜翘由衷佩服,并且万幸有沈长卿这样的前人栽树,不然她穿越过来能活几天都说不准。
陈幼端说起沈长卿就没完,一转眼就到了暮食的时间。
澹台勉闻已经完成了今日的功课,于是准时出现在餐桌前。
陈幼端不喜欢分食,于是三人绕着圆桌落座。
一道道菜送过来,俱都色泽诱人,香味缭绕。
很快,暮食摆满了圆桌,陈幼端说:“那便请姜主膳瞧瞧,我这小厨房的庖厨,有哪里可以进益吧!”
姜翘叉手:“娘娘客气了,臣应该做的。”
她先用公筷先夹起近在眼前的蟹粉狮子头。
先观其形色:只见那狮子头似粉似橙,圆滚滚一个,又大又重,想吃得文雅,需得切成块才行——但这样吃必然不痛快就是了。
再品其味道:猪肉的肥瘦比例得当,不柴不腻,香嫩弹牙,蟹味只是点缀,丰富口感,并不抢戏,但又极具灵魂。青菜也是极入味,在炖煮过程中,吸饱了肉的浓香油脂,一咬直冒汤汁。
好吃是好吃的,和姜翘上辈子吃过的最好的淮扬菜比不了,但让她这个主要学鲁菜和东北菜的人来做,其实未必能比这位庖厨更强,因此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稍稍转动桌面上的木质圆盘,就可以方便地夹到其他菜,取的是现代一些酒店的转盘餐桌的形。
这个引入过多现代物件的奇葩架空世界,已经不能让姜翘惊讶了,她淡定地夹了荷叶粉蒸肉来品尝。
这道菜就逊色了几分,颜色不够正,尝起来也不觉得惊艳,肉是酥烂了,但整体略显油腻,米粉挂得也不够均匀……
就这么一样一样品尝下去,姜翘吃了一圈也就吃饱了。
她等皇后与太子都吃好了,才跟着一起放下筷子,道:“臣见菜色中有许多都是南边的口味,娘娘是特意寻了南边的厨子罢?”
虽说此世并无苏杭淮扬,但气候、降水量、地理条件会极大程度影响一个地区的菜品口味,因此姜翘可以确定,这些菜色在此世也一定出自南方。
果不其然,陈幼端说:“我是时州人,因此其中有两位庖厨是我老乡,这样做来的菜更合胃口。”
“娘娘的庖厨手艺都不错,只是其中有一人较为粗心,不知是掌勺庖厨还是帮厨,总有些细节做得不到位,但本事是有的。臣能力有限,动手倒是可以,但评判他人,臣的资历就有些浅了。”姜翘谦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