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诸如他其实没有怪余愿的意思,只是担心余愿被人误解,又诸如余愿填色填得很好,每一张页面都很漂亮.....
可是章书闻还没有开口,先听见了很轻的一声呢喃,“章书闻。”
他疑心自己听错了。
余愿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字一顿叫他的名字,“章书闻。”
“你叫我什么?”
余愿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不安地抓着裤子的布料,缓慢地往下说:“他们都那么叫你,为什么我不可以?”
模特队的人是,李文轩是。
如果不做章书闻的弟弟,是不是也可以跟章书闻朝夕相处?是不是哥哥就不会一再地冷待他?是不是可以重新靠近、相拥?是不是除了兄弟之外,他们还能有其它的关系?
这是余愿第一次直呼章书闻的姓名,章书闻简直捉摸不透对方在想什么,只能一路望进那双清澈的眼瞳。在余愿急切的视线下,藏着的是一颗热烈的心脏,每次搏动都承载着奔流不息的思念。
可正因为他说不出口,他亦无法向章书闻传递他的渴望。
章书闻只是抬手按了下他的脑袋,莫可奈何地道:“没大没小的,我是你哥哥,你怎么能跟他们一样?”
余愿脱口而出,“不是哥哥.....”
轻飘飘的四个字砸得章书闻神情一敛。他语气微沉,反问道:“你说什么,你不想我当你哥?”话说到这里就可以停止了,章书闻却鬼使神差地又接了一句,“你还想有谁?”
他的口吻从所未有的咄咄逼人,余愿怯怯地合上了嘴巴。
几瞬,章书闻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深吸几口气才压下那点不悦。他快速地将桌面收拾整洁,还是无法不介意,再问:“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余愿又变成了只会摇头的拨浪鼓。
今晚的一切都超乎寻常了,继续这个话题只会加重这沉闷的氛围,尽管章书闻很想刨根问底,也只得暂且将这件事翻过。
洗过澡后,章书闻翻翻找找,在课本里抽出李文轩送他的速写。
章书闻自认不懂画,也没什么艺术天分,这张人物速写他收下之后只偶然在上课翻课本的时候看过一次,之后就一直夹在书页里。到底是朋友送的礼物,即使不会欣赏也断没有弄丢的道理。
余愿正靠在床上看章书闻新买的简易版名著,但很是心不在焉,小动作颇多,时不时拿眼睛偷偷瞟一眼章书闻。
“看不进去就留着下次再看。”章书闻拿走余愿手中的书本,坐下来将速写摊在余愿面前。
余愿惊喜地张大眼睛,指着素描纸,“是哥哥。”
“嗯,是我。”
余愿对哥哥的画像爱不释手,左看右看看个不够,又举着跟实物对比,笑容终于回到了脸上。
章书闻见此,笑问:“喜欢吗?”
余愿马不停蹄点头,既喜欢画,也喜欢哥哥。
“愿愿也想给我画画吗?”
余愿当然想,但这跟填色可不一样。他失落地说:“我不会......”
“没有人生下来就能做好所有事情,凡事都要学习。”章书闻温声说,“如果愿愿肯学的话,一定难不倒你。”
余愿期待地看着章书闻。
“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愿愿到画室去好吗?”章书闻拿手指拨了拨素描纸,“你可以跟着老师学画画,也可以交到新的朋友。”
章书闻依旧不知道今晚余愿“袭击”李文轩的动机,但思来想去,也许跟余愿太久没有和人接触有关。余愿本来就是特殊的孩子,更需要跟外界多交流沟通,可这半年多余愿除了他几乎没有和生人有过来往,压抑得太久了,做出些反常的行为情有可原。
“说不定再过不久,愿愿就能画得比这张还要好。”章书闻回眸,“怎么样,你想不想去?”
余愿捏着纸张,用眼睛当画笔描摹章书闻的五官。半晌,他读懂了哥哥眼底的答案,自然也不会让哥哥的期望落空,于是重重点头。
“那就这样说定了,过两天我们就去买画具。”章书闻伸出尾指,做了个有点幼稚的动作,“拉钩。”
余愿用力地缠上章书闻的指节晃了晃,“拉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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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训练室时李文轩告知章书闻他的父亲同意让余愿在速成班旁听,说是旁听,其实跟其他上课的学生没什么区别。
送余愿去画室的事情就这样顺利地解决了。
章书闻到底不好白要人情,送给李文轩一套对方曾说过的很喜欢的盲盒当作谢礼。两人在不同学院,通常只有在模特队的时候才碰面,训练过后,章书闻把礼物给了李文轩。
队友都围了过来,“是什么?”看清东西后,起哄道,“这不是文轩一直嚷着想要的联名款吗,书闻你记得这么清楚?”